城主总是不正经[穿书](32)
将底下人的质疑看在眼里,魏舟木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手指一动,将藤木箱上蒙着的黑布撤了下来。
藤木箱是镂空的,随着黑布的撤离,里面的草木一点一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色金,枝若龙牙,叶尾有针芒,上覆短纹,似鳞。
而就在草木彻底清晰的一瞬间,它周身燃起金色的光,温暖和煦里,有蓬勃汹涌的灵力向四面散开,将植灵殿整个笼了下去,霎时间,底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
蕴灵九层,光属龙牙草。
没有人出声,怔怔看着上方那株散着温暖光芒的龙牙草。
他们自小专注于培植,从少时到如今,十几或数十年,曾无数次期盼自己可以培养出最高阶的灵植,不负半生努力。如今这样的灵植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即使不是为他们所有,依旧心有热血。
这条路很苦,能一直熬着,都是因为信仰。
众人的眼睛深处尽是热度,四周一片沉寂,这样静了许久,有人回神,还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人。
“有蕴灵更高的灵植出世自然是好事,但我们现在求的是一个交待,难不成这株龙牙草还是他渡灵的不成?”
听到他的话,边上的人也反应过来,应和了一声。
却看着魏老笑了,眼神骄傲,“你说的不错,这株龙牙草,确实是小徒祁昭渡灵而成的。”
底下静了半晌。
“不可能,浮生界七阶大能八位,沉浸半生,最高也不过是傅老的蕴灵八层,他区区二阶,走这条路才多久,灵力平衡还不知会不会操纵,能撑得起九层的渡灵?”
“之前植灵殿考核的时候我见过他,当时手法还很生涩,如今不过两月,这不是笑话么?”
“就是,这太荒谬了。”
此时有人看见了人群里的祁昭,一边说着嘲讽的话,一边朝他看了过来,眼里的不屑和怀疑尖刺一般。
元崎是个护短的,护在祁昭身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可能,灵植师这条路本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你自己天赋不够做不到,也别觉得旁人都不成。”
这话无疑是在朝许多人心窝子戳。
元崎怼完他们,才想起来祁昭从头到尾还没开过口,便看了过去,而后瞬间就觉得自己眼睛一疼。
他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有听旁人说什么,目光遥遥对着上方谢慎的眼睛,眼神里洒着细碎的光,柔软微凉,和谢慎的一模一样。
元崎:“……”
元崎简直拿他没办法,伸手在他腰间戳了一下。
祁昭回神:“嗯?怎么了?”
元崎有气无力朝前一指,祁昭这才发现面前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大友好,不由一愣,看到龙牙草后也明白过来,微微一笑。
这样的笑落在众人眼里无疑于是嘲讽和挑衅。
人群里有人冷声开了口:“总之,这事我是不信的,舟木老人只有他一名弟子,弄不好是为了给他铺路,所以自己渡灵后将名头安在了祁昭身上。”
这就是在说魏舟木弄虚作假了。
祁昭眼神顿时冷了,魏老坦坦荡荡了大半生,身无尘埃的人,怎么能让人如此诟病?
他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说,淡淡扫了人群一眼后转身上了藤木阶,魏老笑眯眯看着他上来,眼神依旧祥和,轻轻说了一句,“你是我的骄傲。”
祁昭认认真真朝他一躬身,而后走到龙牙草面前,掌心蕴起灵力直接覆了下去,龙牙草你枝叶光晃了晃,三秒后,周身灵力突然火一般燃了起来,和祁昭灵力的光交缠在一起,绚烂夺目。
灵力共鸣。
只有自己亲手渡灵的灵植亲和到极点,才会有的交融共鸣。
人会撒谎,草木的反应却是做不得假的。
四周再次静了,每个人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祁昭再次对魏老行了礼,下了木阶阶,一步步朝方才说话的那人走了过去,周围的人下意识给他让出一条路,祁昭停下脚步,直直对上那人的眼睛,“道歉。”
那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末了终于开口,还是嘴硬,“我还是不信,谁知道你们背后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他走灵植师走了二十多年才成了四阶,这条路要熬,旁人走的也不容易,他一直都清楚,所以没什么好说。
可就是有人如此好运,刚来就受到舟木老人和晚景城主的青睐,明明也没有见到他多努力,却轻而易举拥有了旁人终其一生可能都达不到的成就。
他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他心里愤怒,却没看到边上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灵力共鸣已经足够说明事情,到现在还不依不饶,明显是心态不对,不管是嫉妒还是什么,道心不稳,这条路还能走多久?
祁昭眼里最后一点温度也不见了,退后一步,云虚藤木的藤蔓瞬间出现在他身周,他垂下眼,声音一点波澜都没有,“来吧。”
赫然一副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的架势。
元崎在心里给感叹小绵羊怒了也是很有气势,见那人不说话,挑眉,“你不是不信么,那干脆先来比试比试,反正你阶位也比祁昭高两阶,怕什么?”
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畏惧,可祁昭没给他退缩的机会,藤蔓上已经蕴起光。
他咬了咬牙,唤出血脉藤蔓,“来!”
话信落下,便看着淡金色的藤蔓凌空击下,祁昭因着他之前诟病魏老的话看他极其不顺眼,下手一点都没保留,云虚藤木上的光芒仿佛要燃烧起来,猛地朝着那人落了下去。
雄浑的灵力在四周散开,众人只看到一抹金色从面前迅速掠过,就听到耳边一声巨响。
那人的血脉藤蔓毫无招架之力被碾在了地上,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咳嗽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四阶的灵植师,在比他阶位低二层的手里居然连一下都没撑过去。
众人沉默了,静静看着,祁昭上前一步,云虚藤木的枝叶尖端对着那人的喉咙,面无表情说,“道歉。”
那人瞳孔一群,丝毫不怀疑,若是他还是拒绝,祁昭真的敢刺穿他的喉咙。
他咬牙,许久,艰难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最后一字尾音落下,祁昭收回藤木,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很淡。
“你不行,也别觉得旁人和你一样。”
同样意思的话之前元崎也说过,当时只觉着愤怒,可现在被祁昭这么轻轻说出来,语气里明明半点嘲讽都不带,可就是能让人觉着前所未有的难堪。
那人低下头,没吭声。
祁昭再没看过他一眼,退回元崎身边,眉眼还是温润的,但现在已经没了任何人敢小视。
将底下人前后的态度变化收入眼里,魏舟木满意笑了笑,今日的事都在他把握之内,他心里早就清楚,祁昭二阶夺魁和渡灵九层势必会忍人怀疑,最重要的一环就在祁昭这里。
若是他今日没有动手,比起忌惮,旁人更多的会是觊觎,但现在不一样了。
走出这步,从此晚景城祁昭就不再是那个窝在洒金街籍籍无名的人了。
还是他眼光好,小徒弟就是争气。
这么想着,魏舟木又一笑,朝边上的谢慎看了一眼,却看到后者唇角弧度轻缓,目光凝在祁昭身上,温柔的快要浸出水来。
年轻人真是肉麻的厉害。
魏舟木叹了口气,传音给植灵殿大长老,闻言,大长老捋了捋胡子,开了口,“如此,了还有人有异议?”
底下没人吭声。
“既然没了异议,那此次试炼排名就这么定下了,排名前二十者,稍后随植灵殿前去领取奖励。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看着他。
“阶位考核一年一度,无论灵力如何也只能晋升一阶,但方才诸位也看到了,这本就不合理,植灵殿墨守成规数年,也是时候做出变动了,所以——”
大长老站了起来,神情骤然间变得严肃,一字一顿道,“即日起,阶位考核阶位晋升抛去限制,只要能力够,可以跃阶!”
浮生界植灵殿阶位考核数千年未曾有变,这无疑是大事,尤其还是在向来守旧的凤凰城。
这对灵植师是好事,众人没有反对,植灵殿的一些人却变了脸色。
凤凰城内情势复杂,植灵殿里长老府和城主府各有势力,大长老属于城主府一派,这事此前并没与任何人商量过。
长老府那边的人自然不愿意,朝边上使了个颜色,当即边有人出了声,“这是大事,植灵殿没权力全然做主,还是要城主同意才合规矩。”
他们分明已经从长老府那边知道了聂槃失踪,有恃无恐。
大长老笑着,笑意却没到眼睛里,“拥有凤凰令即可当是城主的意思,如今凤凰令就在谢城主手里,我同他商量过,是同意的。”
众人朝谢慎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他腰间赤金的凤凰令。
这就合乎规矩了,众人点头,说话的人见扯规矩没用,很快换了思路,“即便有凤凰令,凤凰城和晚景城到底还是有别,谢城主的想法不一定和城主相同,此等大事,谢城主代为决定还是不合适吧?”
说着,边上多了不少人附和。
眼看节奏带起来了,植灵殿三长老不紧不慢开了口:“这话也是没错的,这事不如先放放,等聂城主回来再说也不迟,我——”
话说到这里,突然被人打断了。
“不用等了。”
大殿的门在这一刻被缓缓推开,众人齐齐看过去,有人步伐从容从门外走了进来,赤金衣袍火焰一般,眉目张扬,桃花眼肆意挑了挑。
是聂磐。
众人一同躬身行礼,“聂城主。”
聂磐颔首,目光在四周环绕一圈,语气漫不经心,“谁说我不同意的?”
他视线定在三长老身上,挑眉,“是你么?”
三长老眼神晦暗,他听长老府的意思,分明是说聂槃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之前才那么拖时间,现在的话……根本就没了挽救的余地。
他走了下去,拱手,“不敢,之前只是有些忧心,想要更稳妥些罢了,既然您同意,我等自然拥护。”
聂磐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了,随后将布告贴出去,规矩就这么定了。”
大长老应下。
聂磐不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散了吧。”
前来参加试炼的人随着植灵殿的人走了出去,不久,植灵殿的人也去忙各自的事情,殿里就只剩下了几人。
聂槃面上的笑一点点沉了下去,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真是麻烦。”
谢慎面无波澜看了他一眼,把腰间的凤凰令解下来扬手扔了过去,聂磐收好,笑了笑,“这种有人替自己把事担了的感觉,真不错。”
祁昭鄙夷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魏老身边,魏老正和大长老说着话,他听了一会儿,大致也听明白了。
今天这事其实是场交易。
大长老早为植灵殿墨守成规的规矩发愁,但长老府势力蛰伏太深,一时间也寻不到的机会。魏老便找上了他,借试炼后在植灵殿的时间将祁昭的名声传了出去,代价是帮大长老改变局势。
说起来也不算是代价,毕竟魏老和傅老他们也早觉着现今的规矩太死板,改了是好事。
听他们说完,祁昭眨了眨眼睛,只觉着这背后的水确实是太深了。
他悄悄凑到了谢慎身边,像只小动物一般柔软笑了笑,谢慎眼神柔软看了他一眼,袖子下的手探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前面是魏老和大长老,旁边有聂磐,元崎和秦慵,祁昭掌心潮湿,有些害羞,更多的是欢喜。
他觉着他和谢慎这样像极了读书时候的恋爱,在旁人面前小心翼翼将彼此的手心握在一起,然后低头笑。
青涩又美好,祁昭读书时没体会过,遇见谢慎的时候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但那种感觉却分毫未少。
谢慎全都给了他。
祁昭偷偷笑了笑,挨近谢慎耳边,“谢慎。”
“嗯?”
“喜欢你。”
谢慎一愣,耳尖骤然通红,眼神依旧柔软,嗯了一声,心里欢喜中又有点不对劲,觉着自家小傻子突然这么会撩,他再不努力点恐怕压不住。
祁昭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却看到了他红红的耳尖,笑眯眯往那里吹了口气,“害羞了?”
谢慎眼睛眯了眯,没说话,转头在祁昭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吻在唇上一点而过,祁昭一顿,害羞的人瞬间就多了一个。
将他们的打情骂俏看在眼里,元崎和秦慵觉得自己眼要瞎,先一步走了,聂槃啧了一声,“你们够了啊。”
祁昭低下头,谢慎面无表情朝他看了一眼。
聂槃:“……”
又不是我不给你亲,你看我做什么。
被迁怒的人觉着自己很无辜,摊手表示惹不起。
那边魏老和大长老说完了话,朝祁昭这边走了过来,祁昭急忙走过去应,“老师,您要回去了吗?”
“是时候回来了,年纪大了,一到下午就困。”魏老笑了笑,看祁昭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半晌,伸手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揉,“你让我骄傲。”
祁昭弯着眼睛笑了,目光干净又纯粹。见状,魏老眼神更加柔软,“老人家就先走了,我看你们年轻人似乎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没关系,慢慢来。”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朝祁昭和谢慎手指交握处看了一眼。
祁昭不好意思一笑,却没松开手。
魏老眉头微微一挑,没再说话,摆了摆手,抱着龙牙草和青藤叶回了凤凰客栈。
他走后,祁昭和谢慎相视一笑,这才看向聂槃,“之前我给你说过的周泽,现在就在植灵殿后殿,还没醒,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说说你失踪的事。”
“总归无事,看看也好。”聂槃说。
祁昭便和谢慎带着他去了后殿靠左的一间房间,周泽还没醒,安安静静睡在榻上,聂槃缓步走过去,掀开床帐,“我倒是想看看是多重要的人,让你们如此上——”
之后的话在看清楚榻上之人容颜的时候戛然而止。
聂槃整个人都僵了,手指颤抖着,轻轻碰上周泽的脸颊,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眼睛里情绪冗杂在一起,深的发沉。
认识与否,此时已经不必说了。
祁昭站在后面,没上前去打扰他,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聂槃才放下床帐,竭力让手指不再颤抖,转过头来,祁昭看见他眼睛有点红。
“你们……在哪里寻到他的?”
聂槃问,声音也是颤抖的。
祁昭把两次见周泽时的状况都给他说了,闻言,聂槃眼神沉了沉,“他一直在被追杀?背后有黑色凤凰纹的人?”
祁昭点头,“和周泽胸口的凤凰纹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聂槃抿了抿唇,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祁昭看的出来,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沉默了一会儿,聂槃眉间的沉郁重了几分,颓然在桌后坐下了,“有些事,也罢,到现在也是时候说出来了。这种黑色凤凰纹,我确实知道怎么回事,还有此次的不告而别……”
“都和这些有关系。”
第54章 第54次不正经
这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时聂槃还在韬光养晦,长老府暗自扶持了一人, 妄图取代聂槃的位置, 这人叫魏嘉栩。
彼时聂槃年九岁, 一人之力抵不过长老府,为躲开长老府监视,平时里常在苍梧山修炼, 后来他遇见了一名来山上采药的少年, 眉眼弯弯, 声音清朗, 笑着送了他一朵花。
少年让聂槃唤他阿泽。
此后阿泽常到山上来, 时不时给聂槃捎些书和吃食, 一来二去, 二人很快熟悉起来。聂槃自小孤独惯了,和阿泽相处越久, 心绪也就越发沉淀,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时, 已经晚了。
一往情深,逃都逃不开。
阿泽是个心思通透的,尽管聂槃竭力掩藏自己的心思, 可到底也没能瞒住,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阿泽坐在梧桐林里看医书,聂槃在他边上痴痴看着他,许久, 看到那人突然回头,眼睛干净的琉璃一般,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时的天很蓝,眼光透过树叶斑驳在他脸上,整个人身上仿佛被揉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什么心情到现在已经记不大清了,可能是有点慌,还有点期待和欢喜,聂槃只记得他当时心跳的特别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握住他的手,说了声,我喜欢你。
而后就在满心忐忑里,看见阿泽一笑,反手把他的手握住了。
这年聂槃年岁十五,阿泽亦是。
聂槃九岁认识他,十五与他执手,中间六年光阴,只喜欢这么一个人,可以说是把他放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后来日子轻慢,他们一起上前采药,下河摸鱼,累了就随意躺在梧桐林的树叶上,不怕脏,起来的时候再笑着摘取彼此头发上沾着的碎叶。
那时候心上无杂念,喜欢得坦坦荡荡,不图风花雪月,偶尔的轻吻都是害羞而欢喜的。做过最出格的事恐怕就是那只纹在阿泽身上展翅欲飞的凤凰。
等到苍梧山的梧桐凋谢过五次,凤凰城里更加复杂起来,长老府对聂槃步步紧逼,多次想致他于死地。也就是在这年冬天,聂槃继承凤凰令,锋芒毕露,血洗长老府。
那晚过后,长老府八位长老没了三位,魏嘉栩下落不明。
聂槃荣耀而归,站在了凤凰城最高的位置,他回苍梧山寻阿泽,张开手想拥抱他,一瞬间却撞进了一双满是仇恨的眼。
那个从前总喜欢温柔笑着对他说喜欢你的人,用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一字一顿说,我恨你。
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