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大,一锅炖不下(43)
他心下惴惴,心跳飙升到每分钟一百八十下, 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老贼来了?我,我,我刀子还没有磨好!
下一秒, 他又一次毫无预兆陷入无边无际的柔软识海中, 眼睁睁看着一脸懵逼的小王爷和寒青两两相对。
寒青飞过来缠上小王爷的手亲昵地摇了摇:“饕餮?!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千年以前给你掌勺煮羹汤的小寒青啊!”
小王爷和貔貅一个反应,受不住地后退两步。弱小,可怜又无助。
貔貅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两个不速之客了,他单手拊膺无语凝噎, 自觉昨日生出的那个关于身体控制权交换的不好猜想, 正以虎狼之势一步步被证实。他不信邪地问:“班儿,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你身体的吗?”
鲁班班被寒青和貔貅一起难住, 突然害羞:“诶?你怎么知道我前段时间偷偷问过娘亲了?我知道的呀。”
貔貅内心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王妃怎么说的?”
小王爷可疑地脸红:“娘亲怀我屡有小产征兆的时候握过一块祥瑞。祥瑞没入娘亲的掌心游进了我的, 我的……然后我就活过来了。”
“游进了哪里?”貔貅嗓音都打着颤儿。
小王爷突然傲娇:“大夫说……心血滞淤内有结块但却身体强健。你……你说你在我哪里。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貔貅一时间以为自己游到了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听到最后才确定和他最开始设想的一致。他的魂石在鲁班班的心脏里。再联想他们几次交换身体控制权的时机,貔貅整个头都大了。
他试探着询问了一下另一个当事人的情况以作辅证:“你每次突然把我换出来之前,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点?”
“你现在才发现!?”刚刚陷入爱河的小年轻娇气度爆表,“你每次都在我心脏砰砰跳要和廉昀做点什么的时候杀出来。你讨厌死了!”
小王爷傲娇地又小猪状哼哼了几声,但由于天性温和,傲娇怪还是臣服在了害羞怪的身下:“你不要多想,就算你住在我心里,就算你老是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搅局,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貔貅:这语气怎么有点不对?
“我可不管你是前世的情人还是小时候救过的狐狸精来以身相许,也不管我们之间为何要这样掰扯不断。我的心里只有廉昀!”
刚开始听到小王爷一语道破他两互换的关键,豁然发现自己脑子可能不如鲁王府这个小智障好使,貔貅还险险地怀疑了一下小智障可能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只是这怀疑停留不了一个呼吸,小智障就能用实际行动充分暴露其傻白甜的本性。
这果断是一只真猪。
“嗯,我知道你只喜欢书生,我看好你。”单身狗貔貅立即表明立场,大大方方鼓励鲁家的小猪猪加把劲去拱白菜,“你去睡廉昀吧,我全力支持你。”
小王爷花式亢奋。
“现在,首先把你胳臂上那根狗尾巴草甩了吧,他认错人了。”貔貅遭受命运戏弄,深感世界对他太过残酷,连带着他对外人的态度也变得残酷起来,“还有趴在咱们鸡仔头山的那团柳絮,也一并丢了。”
小王爷乖巧状把泫然的寒青回绝掉,又把找来寒青企图看热闹的无厌从鸟崽头上扯下来。惨遭二度嫌弃的无厌小朋友在春风中瑟瑟发抖,整团毛毛都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他就是喜欢挑战那些不把他看在眼里的神兽。
无厌斗志满满:早晚让这个家伙把我供起来叫我爸爸!
岁月流转,转眼又是一季寒冬。
貔貅懒洋洋趴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手拿着本书慢悠悠地在冬日的暖阳下缓缓翻页。他躺得歪斜,领口露出一截红线。莹润光滑用来私定终身的双鱼被做成项链,隐蔽地卧在他的衣领之中。
他胸口戴着小王爷他男人送的聘礼,腿上还躺着小王爷当儿子养大的爱宠。身份不明的鸟崽已经长成了一只青年大鸟,肥嘟嘟窝在他膝盖上。半晌之后它从容起身,留下一枚斑驳的鸟蛋,扑扇着翅膀跑远了。
这颗鸟蛋充分说明小王爷早年把鸟崽当儿子是多么眼瞎的行径——不仅物种是错的,连性别都错得彻底。
这是一只鹌鹑,还是一只母鹌鹑,领来一个月就开始天天下蛋回报她爸爸的养育之恩。由于产量大质量好,本身圆滚滚的颇为憨态可掬,还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心性幼稚的少年们对于“养成萌物”的隐秘癖好,现在已经稳固家中少主之位。
小鹌鹑可以随时随地跑到爸爸和爷爷面前求抱抱,不管是班班爸爸还是貔貅爸爸,都是愿意把这热乎乎的肥鸟当暖手袋抱起来。
奶奶不抱,奶奶是一家之主,架子要端好。
貔貅波澜不惊把余温尤在的鹌鹑蛋从大腿缝中捡出来,妥帖地放在地上。随后便继续机械地翻页。这书是小王爷要看的,貔貅只是操控这个壳子满足身子里的另一个住户。
书面上赫然四个大字:“余桃秘史。”
此书作者仅凭着着《韩非子》中对于君臣暧昧关系只言片语的描写,便扩写出一本数十万字篇幅的男男感情戏大。由于情节猎奇姿♂势众多,此书在建昭隐蔽而浩荡地流传开来。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本男男纯肉小黄文。
小王爷安静地借着他的视野一起看书,不时催促他翻页。岁月如此静好,他们却用这般大好韶光来看小黄文,着实让貔貅感到羞愧。
他觉得十分辣眼睛,小王爷愣是对着一本小黄文感动、震撼、眼泪汪汪,实在是天赋异禀。
廉昀早在半年以前就高中状元,现在正在翰林院当值,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公开,偷偷摸摸往来着。
王爷夫妇倒是知道自家儿子跑去拱了别人家的状元郎,也尽量帮着遮掩。一来总不敢相信才情天差地别的两人能够长久,二来也寄希望于两人散了,自己这傻儿子还能再看上个姑娘生个小小王爷。
老两口都认为自家这儿子着实肤浅,无非是看脸看文才,时间久了了兴致总会淡了不是。抱着这样不看好的心态,两口子倒也没难为状元郎。
“少看点,上次你主动投怀送抱,廉昀不也没动你,看着还受了点惊吓。”貔貅在小王爷面前不自觉充当兄长的角色,替他操心终身大事,“没准他喜欢矜持的,你要不要去看点严肃点的。”
“比如?”
“比如……”同样属于狂放派的貔貅词穷了,只好干巴巴劝,“真不要太主动,容易被轻视。总归他都应了你了,论权势财富他都及不上你,你大可以徐徐图之。”
鲁班班根本不懂矜持为何物,让他徐徐图之更是对牛弹琴你。他对于手头上的解闷玩意儿比较感兴趣,并竭力于挖掘其中的价值:“你看这个姿势,可行吗?”
貔貅竭尽全力想象,不太确定地回复他:“……有点难度。”
“貔貔?你做过?”小王爷八卦的火焰突然被点燃,他和貔貅一起搭伙过了大半年,多少知道点事儿,“是和你那个脚踩两条船,睡了你还去睡别人的渣渣前夫吗?”
第57章 青鸾
貔貅翻了个白眼:“没有……”要不是达不到鲁班班, 他真想把这个蜜罐里长大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小崽子揪出来打一顿。这家伙自己甜惯了, 就不能想象别人的伤疤是疼的。
他叹了口气, 不去跟小蜜糖计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个不行。”
“那再换一个, ”寒冬腊月也刹不住小王爷萌动的春心,他甜甜蜜蜜地起誓, “我早晚得把那书呆子木头脑子拿下。”
貔貅庆幸前夫那茬总算是翻了过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怂恿他:“距离下次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十个时辰。争取这次把他拿下不?”
两人正说些不太和谐的悄悄话, 一个家丁上前来:“小王爷, 有一公子在入云庄等候。”路人脸的家丁浑然不知自己头顶沾惹了一丛白色柳絮状的绒毛, 绒毛又趁着他低头行礼的功夫, 一个跳跃落在了貔貅的腿上。
貔貅很嫌弃地抖抖腿:“有报上名讳吗?”
家丁恭敬垂首:“未曾。”
他和小王爷又核对了与廉昀约好的时间,遂打算前往入云庄看看这次的客人。黏着他裤腿不松开的无厌幽幽开口, 声音小到外人听不到:“这回是情.欲啊……真好吃。”
貔貅真想一巴掌把这烦人精拍死。
入云庄如今在神兽们中间日益打响名号。在过去的半年中已经有十数神兽来到梁国,拜访入云庄。神兽们企图摸清这兼具臭名昭著与蜚誉天下两种截然不同声名的神秘山庄,窥探它使神兽轮回的真相。
入云庄, 是神兽之间新兴起的著名的轮回之地。
貔貅一开始并不想打开大门和那么多神兽做生意, 他只想偷偷试清楚那诡异石头的用处。只是无厌盯上了他,事情就变得难以控制。
他借用入云庄的掩护做实验,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如何让别的神兽在此处待满近一个时辰还觉察不到异样。花有百样,人有千面, 应付起不同心性的神兽来总得有不同的套路。
无厌的出现, 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貔貅应付其他神兽的无知无措状态。无厌是能短时间内摸到别人隐秘心性, 并乐于抓住他们执念加以运作的神兽。
他这样奇异的本领造就了他喜欢捉弄摆布别人的臭毛病。这只神兽体弱, 心气却极高, 仿佛要站在所有神兽的头上,一眼看穿他们的心。同样的,他也乐于制造站在他们头上践踏踩弄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沦在自己的执念中。
他能让神兽安详,也能使其暴怒。
引来寒青企图看貔貅笑话就是他暴露其搅事精本性的一步。他热衷于借着貔貅的手捏住别的神兽的咽喉,掌控他们的生死。
他一开始确实得逞了。貔貅看到他能看穿别人的心绪并加以利用,填补自己不能摆布别人行止的缺陷,颇为有兴致地和他合伙干掉了一只抛妻弃子精神有异的神兽。
干完这桩貔貅就受不了膨胀的事儿精无厌同志了,他更喜欢自己单干,或者接受小王爷这样乖顺的伙伴。于是他有意引导一番,摸索着将入云庄从一个实验基地变成一个自杀圣地。
神兽们都喜欢来这里自绝。庄主还包身后服务,待他们死后会将他们的魂石送往指定的安眠地点咧。
当然,轮回的服务价格不菲。
垄断生意都是暴利的,尤其在做生意的人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以此为业的状态下。
小王爷要攒钱养小家,虽然他和廉昀的小家还没有成立,但存钱是一个预备成家的男子应负的责任。貔貅更缺银子了,他可是个吃灵气的主。不偷不抢就得花费大量银子去买合口味的食材,或者干脆吃银子。他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才会有安全感。
他现在和鲁班班分不开,但他确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分开。或者在预料不到的某一天突然脱体,或者在某个小王爷寿终正寝的安逸午后。那就是他急需银子的时候。
非要估量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的话,按照他先前眼一闭一睁再一闭一睁就花了两百年,期间只长出过一次身体的尿性,他再一次拥有肉身应当是在鲁班班百年之后。
赚钱屯粮等复活,是暴食者的应有素养。
貔貅迎着无厌絮絮叨叨的聒噪声线上山:“你不要装成与世无争的清净德行,你身上怨恨的气息一点都没有减少。做什么自杀生意啊,跟我一起玩他杀,我们和那些有心里缺陷的神兽玩一玩命,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