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EP(119)
俞一礼正在投屏上看专业书,听到声音立刻回过头来。
他没来得及回答易鹤野的问题,第一时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把被易鹤野弄乱的被角捋直了。
然后这才抬头说:“简云闲先生最近有些急事,托我来照顾你一阵子。”
易鹤野眨眨眼,一时间有些没缓过神来。
急事?简云闲的急事?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想起连SHEEP都不在了。
看来确实是有些棘手的事情。
他皱起眉,又看了看整体上跟他不算熟悉的俞一礼,心道为什么要托他来帮忙。
但很快,易鹤野也就想明白了——自己的朋友非常少,宋洲舟勉强能算一个,但这家伙自闭到出门就会猝死,大约也不能指望他来医院照顾自己。
或许是和简云闲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冲淡了一些人际交往方面的困扰,此刻易鹤野坐在病床上认认真真回想一下才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多少可以托付的人。
此时,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病床上,看着没有小羊没有简云闲的病房,那许久不见的恐惧感再次满上心头。
尽管病房里还有个俞一礼,但这并不足以消磨他对于医院的排斥,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跨过害怕医院的那道坎,只是简云闲的存在,帮他遮住了恐惧。
他感觉到腹腔再一次难受起来,只能一手轻轻捂着肚子,一边对俞一礼说:“我想现在就出院……”
俞一礼帮他捻正了刘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这个状态,最好还是要住院观察一周左右。”
这“一周左右”的期限让易鹤野更难受了,他的脸色都开始苍白,他觉得再待下去,这几天的休养生息将会全部作废,甚至还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补上一刀。
“没事的。”易鹤野摇摇头,“我对自己的情况有数,可以麻烦你帮我走一下出院的流程吗?”
俞一礼认真严肃地盯了他很久,然后问道:“现在住院的环境,会让你心理上很不舒服,对吗?”
易鹤野点点头,诚实道:“我很害怕医院,再这样下去我永远不会好了。”
俞一礼点点头,一边帮他理好领子,一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帮你办手续。”
这人明事理好说话,脾气也还挺不错的,易鹤野觉得压力瞬间小了下来,点点头认真道了谢。
事实上,易鹤野也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医院方面交代了几句就给他办好了手续,俞一礼帮他收拾好了行李,还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临进家门口,俞一礼嘱咐道:“我写了一些居家修养的注意事项,你回去之后记得按照上面做,记住你还是个病人,有些事情不要逞强。”
易鹤野恍惚地点点头。
“遇到问题随时联系我,我虽然是个法医,但也是有正经行医执照的。”
临走前,俞一礼大概想以一句帅气的台词收尾,连表情都变得帅气而做作起来,结果一探头,目光黏在了易鹤野半开着门的客厅墙壁上。
“桌布歪了,左边比右边多了至少2厘米。”俞一礼痛苦道,“一个人住也多少讲究些……”
怕他没完没了,易鹤野赶紧说了一句“谢谢你再见”,就把人推出去。
关上门,他直接在电脑面前坐下,想看看一些最近没看到的工作邮件,局内部的一个人事变动通告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点开前,他就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那行字摆在自己面前时,他便知道自己的预感又准了。
“本单位原职工简云闲同志,因个人原因决定辞去单位内职务,从此不再担任人工智能管理局的执行官职务,特此公告。”
易鹤野慢慢看着这几行字,忽然觉得这个家,似乎真的彻底变得空荡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真的不虐(尔康手)
顺便澄清一下,别被卷标题吓到,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确信)
第84章 编号084
易鹤野盯着那条公告许久, 直到盯到眼睛开始酸涩了,才深呼吸一口,打了个电话去问周文凯。
“啊对, 昨天晚上电话跟我们联系的, 说是A区那边有紧急事务要处理,实在顾不上这边了。”周文凯说,“正好之前合同也是签到上个案子结束为止, 我们也没有理由不让人走了……”
这得是多紧急的事务,几乎是没有任何铺垫地就消失了。易鹤野捏了捏眉心,心道,倒也不完全是没有铺垫,至少还是把大部分事情交代妥当了。
莫名其妙的焦虑感让他腹部的伤口再次疼痛起来,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边打开俞一礼给的居家养护细则, 一边拿起酒精和药物,对着镜子掀开衣摆。
他看着自己腹部那道手术留下的巨大伤疤, 针线的连接处刺痛着, 周围正泛着浅浅的红,仔细看伤口处的皮肤已经明显长合。
生病、疼痛、发炎、愈合……
这些都是易鹤野一直以来认定自己是个人类的证据,但这次的案件之后,他一直以来的判断标准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他想起一直以来大家对他的评价——简单,冷漠,缺乏共情力, 像个机器。
自己当真是个人类吗?既然能有像陈桑那样, 保留人类意识的机械身体, 为什么就不能有保留人类身体的人造意识?
那这样的存在, 究竟是人类还是AI?人类和AI的区别和界限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穿来荡去, 易鹤野觉得心情越发烦躁起来,伤口处的疼痛也更加严重了,他面色苍白,大滴的汗水顺着脖子流向了锁骨处,呼吸也变得急促。
此时此刻,房间里没有简云闲照顾他,他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按照俞一礼给自己的细则,一点一点地擦拭伤口清洗换药。
终于在疼得两眼昏黑之际,他昏昏沉沉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侧过身,看着床头柜上的止疼片,想了想,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至少疼痛起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心情去揣摩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这段时间的独居生活,比易鹤野想象中的还要难熬。
他每天独自一人醒来,咬着牙给自己换药,然后
大海捞针一般在网络上搜寻有关SHEEP的相关资料。
他还总是装作不经意般向网安方面打听消息,越是了解得多,越觉得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妙——
“目前,针对SHEEP的调查已经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在先前的一次活动中,我们追踪到了,于是SHEEP的IP地址,近一段时间,我们在对其进行针对性的拦截与破坏。”网安方面的发言人对媒体说,“我们有信心在两个月内将SHEEP缉拿归案,为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代价。”
这则消息在互联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SHEEP的反对者已经提前开始狂欢,而论坛那些狂热的忠实粉丝们此时则是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姿态,坚定的为SHEEP加油打气、辩解祈福。
如果是在之前,易鹤野也一定会觉得这些粉丝狂热得像是被洗了脑,但是现在,他看到这些消息,脑海里只闪过简云闲为了确保任务顺利进行,险些染上毒品的画面。
他想起那晚简云闲痛苦的低吟,想起他那时极其罕见的无奈。
但他却又无法向大家作出什么解释,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让他彻夜难眠。
终于在独自生活的第20天,他接到了来自安全局的电话。此时的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然,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情绪太差,他应该早早就完全康复了。
“喂?小易?”和他联系的依旧是周文凯,“这段时间恢复得怎么样?”
易鹤野懒得跟他客套,冷漠而干脆道:“什么事?”
周文凯:“有些工作当面安排比较好,你抽空来局里一趟吧。”
——什么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得当面说?
易鹤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时间,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直接穿上外套直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