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66)
我呆愣愣地摘掉防护手套,眼前视线一暗,头顶是温热硬挺的触感,鼻端是军帽的皮革味,刚想抬起头,嘴上猝不及防得到了一个吞噬意味的吻,仿佛带了子弹出膛的灼热,带了迸溅出来的血腥气,将我完全包裹。
与此同时,我的脑子渐渐活泛起来,耳边没有枪支炮火声,外边喧闹的动静也不是一两支队伍能弄出来的……
嘴唇针扎似地火辣辣,紧接着颈侧传来短促尖锐的疼痛,我甚至觉得大动脉有一瞬被衔住了,霍崇晏的气息打在了耳垂上。
“张源,一切都结束了。”
司循也带队回来了,只不过他似乎有别的事要忙,没有来找我。
我偷偷松了口气,乐得当谢致的跟屁虫。在深度污染区的这段时日,司循、向迁和霍崇晏时阴时晴捉摸不定的态度让我难以招架,他们似乎在和什么暗暗较劲,而我是那条被搓圆按扁的池鱼。
虽然霍崇晏没有亲自组织什么庆祝活动,不过离开深度污染区的前一晚,营地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不少士兵围着一个个篝火堆聊天打牌。
李文世约了其他队的人一起打牌,帐篷里坐了三四圈人,其中不乏老烟枪,都叼着烟吞云吐雾的。
向迁今晚手气不错,接连赢了好几把,惹得一圈人对他颇有意见。
“啧,向迁你打完这局别再打了,烟都要输没了。”齐哥边抱怨着边将手里的牌码整齐,嘴巴里咬着的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簌簌抖落。
打牌少不了赌点筹码,但赌基地货币——也就是劳动值这太没意思,所以大家都喜欢用烟来代替。
对面的向迁闻言嗤笑一声,“出息……”
他曲着长腿坐在地上,右手拿着牌,左手搁在支起左腿上,指间夹着根烟却没怎么抽,任由它烧了半截烟灰。
李文世输习惯了,觉得无所谓,李远坐在他身边帮他算牌,时不时悄悄地提议该出哪张。
嫌里面烟味太呛人,我坐在距离帐篷外最近的地方用通讯器上网,见有人从外面进来便让开了位置。
那人手里不知拿着袋什么,也没注意脚下,差点被我绊到了。
“不好意思!”
“没事儿……是你啊。”我抬头一看,恰好对上那人有些抱歉的脸,我记得这个青年,远征四队的,之前帮他处理过伤,好像是叫林康。
林康也认出我了,冲我笑笑,便走到向迁那圈人附近坐下。齐哥见他来了,直接把手里的牌给他,让他跟向迁玩一局。
结果自然是向迁大获全胜,被众人逐下牌桌。
“张源过来,我们这儿还缺个人呢!”
我没好意思拒绝,便忍着二手烟过去凑人数。
李文世也玩够了,把位置让给了李远,自己坐到一旁观战。
“嚯,这一圈都是小孩儿。”齐哥笑着说道。
我、李远和林康,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队员,看着年纪都不大,顶多二十出头。
“咱们年轻人玩点不一样吧!”对面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男孩突然一拍大腿,既而转头笑嘻嘻看着齐哥说,“队长,给点彩头呗。”
齐哥笑着说行,李文世闻言也来劲了,“这样吧,赢的人能随意使唤我们这圈人一回合。”
都是贪玩的年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李文世这彩头一出,林康他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都拿出真本事来了。
出乎意料的,第一局是我赢了。
李文世有些意外,“张源你牌技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手气好而已。”我谦虚道。
一直在我旁边看的向迁笑了笑,轻声说:“不错……”
第二局,还是我赢了。
这下连李远也惊讶道:“好厉害,谁教你算牌的啊?”
我正忙着给手里的牌凑对,于是脱口而出:“司循啊……”
众人安静了几秒,林康最早回过神,张大嘴巴「啊」了一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说谁?”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赶紧转移话题糊弄过去。
李文世扬了扬眉毛,用戏谑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坐在我旁边的向迁。
向迁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将手里的打火机按得噼啪作响。
牌局结束后,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我打着哈欠走出帐篷,向迁也跟着我出去,将我送到休息的地方。
走之前我被他抱在怀里亲了好一会儿,感觉他吮咬我嘴唇时特别凶狠,我痛得忍不住叫了一声,手抵着他肩膀将他推开。
向迁根本没动,反而将我抱得更紧了。
第49章 【东区】49
95.
回程日,天公作美。大概是肃清结束太兴奋,我昨晚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三点多才睡。
李文世见我一边搬东西一边哈欠连天,问:“昨晚去做贼了,这么困?”
我眨眨眼,将眼泪眨掉,感觉整个晕晕乎乎的,“嗯,睡太晚了。”
“剩下的我们来搬,你先上车休息。”李文世将我手里的箱子接过,打发我上车。
我跟他道了声谢,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靠着车窗闭眼补觉。不知睡了多久,听到一阵敲窗的声响。
我眯着眼降下车窗,见谢致站在车门旁,我坐直了身问道:“有什么事吗?”
“霍上校叫你过去。”
我「哦」了声,开门下车。正要跟着谢致去找霍崇晏,一个巡察部的人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张源吗?司部长找你有事。”
还没等我说话,谢致就先开了口:“抱歉,霍上校先一步找的张源,巡察部烦请等等。”虽然谢致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不难听出他把重音放在了「先」字上。
谁知道那巡察部的人油盐不进,直接重复了一遍:“司部长找你有事,请你跟我来。”
“你!”谢致被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弄得有些恼怒。就在这时,不远处接连传来一声声「霍上校」。
我转头望过去,见霍崇晏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霍上校。”谢致跟霍崇晏敬了个礼。
“怎么回事?”霍崇晏问谢致,视线却是落在了我身上。
“霍上校……”巡察部的人也冲霍崇晏敬礼,“司部长有事找张源,望霍上校放行。”
“我问你话了吗?”霍崇晏冷道,自上而下的压迫感瞬间释放,“张源是东区的远征队员,什么时候轮到巡察部插手?”
“话不能这么说,霍上校。”司循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走到距离霍崇晏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语调平平道,“张源的全境特殊人才申请已经提交,严格来说,从审批阶段东区就无权干涉他的人身自由。”
“司部长的意思是,霍某现在无权带他回东区?”
“你怎么不问一下他的意愿?”
“既然他有选择的权利,巡察部又是用什么理由带他走?”
霍崇晏跟司循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的,我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在场的必要。
于是听着听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司循和霍崇晏都同时看了过来,我惊觉失态,赶紧闭上嘴巴。
“不、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道,“要不,先回东区再说?”
司循的目光霎时沉郁了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好家伙,今天怎么这么人齐呢?
“源源,东西搬完了吗?上我那辆车。”向迁边跑过来边道,在看到站在车头旁的霍崇晏和司循后放慢了脚步,“霍上校。”他向霍崇晏敬了个礼,却没看旁边的司循。
霍崇晏仿佛没听见,仍旧冷脸盯着司循。
“张源怎么跟你一辆车?”司循突然发话,语气冰冷到极点。
向迁仿佛这下才看到司循一般,随意答道:“他是我的队员,自然跟我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