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99)
有一说一,这活的确够枯燥累人。
山海阁数万年下来积累的日月记表,但是索引就浩如烟海,更别提仇薄灯还列了一堆奇怪的格式要求。
娄江不知道仇薄灯到底发现了什么,但那天将鱬城的日月记表算完之后,仇薄灯自己动手画了一张《天轨图》,神情有一瞬间格外难看。
说来奇怪,这位太乙小师祖臭毛病一箩筐又一箩筐的,可他嬉笑怒骂没心没肺,又隐隐约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仿佛他不当一回事,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事。
娄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色那么难看,让人不由自主跟着不安起来。
“娄施主!!”
正在自出神,忽然有一道极其熟悉,熟悉到娄江条件反射打了个哆嗦的声音响起。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还未等娄江拔腿就跑,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就扑到了跟前。
“可算找到人了!”不渡和尚如见亲人,热泪盈眶,“贫僧转得头都晕了!”
“你你你!”
娄江向后跳出一大步,惊恐地看他……一夜未见,不渡和尚光头如初,脸上却大红大紫涂得跟鬼一样。
“你怎么回事?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不渡和尚一边说,一边扭头朝后边喊了一声,“半算子,别再胡掐乱算了!赶紧滚过来!找到人了!”
半算子?
娄江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重了。
“唉,不渡禅师,你怎么可以说小道是胡掐算呢?”
打长廊那头走来一位青年道人,长得倒五官端正,可惜就是也有点不正常……背一破斗笠,一脚破藤鞋一脚光底板,说话慢吞吞的,似乎性情极好。
“小道神机妙算,从不虚言的。”
娄江缓缓后退。
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的。
“你看,”青年道人好声好气地跟不渡和尚解释,“小道不还是成功带你算到路了吗?”
不渡和尚翻了个白眼:“算迷了一百多次的路?你也好意思说自己神机妙算?”
“唉,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自然不可能一次就算准的……”青年道人继续同他解释,“你不信,让小道再算一卦,定能带你找到你要找的几位贵人。”
不渡和尚直接不理会他,一把抓住悄悄想溜的娄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娄施主可知左施主身在何处?可否带贫僧过去?”
“……”
娄江还真知道。
左月半刚给他传信,让他准备些鱼竿竹篓过去,娄江不想过去面对一群显然打算作妖的二世祖,就差使其他过去了。没想到,东躲西藏,还是一头撞上了不渡秃驴。
娄江暗中运气,试图挣脱这秃驴。
不渡和尚慈眉善目,宝相端庄,纹丝不动。
“他们去云台了……行吧,我带你们过去。”
娄江无可奈何。
不渡和尚喜形于色,连声道谢,然后回头一把抓住正在低头掐手指的青年道长:“走走走,别算了,算你个球。”
“唉!且慢且慢!”
青年道长一脸惊恐,奋力想挣脱他的手。
“此卦显大凶之相!此去定遇厄星!”
娄江心说,那你这卦倒算得挺准,仇小师祖、陆公子和左少阁那可不就是一等一的混世魔王么?
不渡和尚显然也这么想,拖了人就要走。
“唉——”青年道长一把抱住栏杆不撒手,“信我,这一卦肯定没错,不能去啊,去了小道十有八九要被逼踏上不归路啊!”
“得啦得啦!你当自己现在走的是什么正途,快走快走!”
“唉唉唉唉!!”
……………………
云台其实是一处垂壁上的石台,向外伸出约莫三丈,上下无楼阁,左右为嶙峋的黑岩。距离海面很近,刚好能从台上抛钩海钓,又有细流从岩石缝中涌出,在台侧形成一小潭,刚好取水饮用清洗。
左月生似乎经常来这里,正在熟练地搭起架子,信誓旦旦要让他们领略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山珍海味。
陆净对他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深表怀疑……
“这一根放这里?”陆净举起一节半弯的细竹。
“放下放下,那个后面才搞的,你去钓鱼去钓鱼!”左月生怕他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赶忙塞了根鱼竿给他。
陆净拿着鱼竿,刚站起身走了一步,就又默默地转了回来。
“不是让你……”
陆净用鱼竿戳他,然后一指后边,幽幽地说:“我觉得……我还是帮你搭架子吧……”
左月生一头雾水,抬眼一瞅,忽然也不吱声了。
石台那边。
仇薄灯坐着,师巫洛站着。仇薄灯举起一根鱼竿,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师巫洛就俯下身去,握住他的手腕。
左月生猛地把头扭了回来,震惊地看陆净,用口型问:
他们两人在干嘛?!
第61章 仙门四害
“喂!君老鬼, 那不是你们太乙的宝贝小师祖吗?”又矮又瘦的老天工跟个猴子似的,戴着顶破斗笠, 把一个暗铜细管凑在左眼前,“旁边的就是跟他夜不归宿的那位?我咋瞅着,你们小师祖快要被拐跑了?不管管?”
“什么?”
蹲在一边擦刀的君长唯大吃一惊,急忙凑过来,一把抢过铜管。
透过暗铜长管的小孔,极远处云台的情景被收拢在天晶石上,左月生和陆净蹲在崖台后侧方, 专心致志地研究一堆细竹篾片,而在前边不远处的地方,深黑衣衫的年轻男子正俯下身将仇薄灯环住……
从君长唯这个角度,只见他们的侧面重叠在一起。
嘎吱!
暗铜细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老天工一把将自己的窥天镜抢回来:“这玩意一个五千两!搞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竟然……”君长唯怒气冲冲。
“得啦得啦!”老天工幸灾乐祸地拍他的肩膀,“小两口打情骂俏的事, 你个老橘子皮何必去当什么棒槌呢?”
“就你屁话多?话多你就喝酒。”
君长唯脸比锅底还黑。
他们两人都作渔民打扮,躲在沧溟海上一片礁石群里,不远不近地守一处烛南海门, 守了大半个早上, 守到连海门柱上有多少只飞鸟起起落落都一清二楚。一早上风平浪静, 被君长唯喊过来搭把手的老天工穷极无聊, 便用窥天镜四处乱瞅,无意间瞥见了跑到云台上的几个家伙。
“那小伙子什么来头?”老天工啧啧称奇, “你居然只是躲在这里破口大骂, 不是冲上去揍他?还是你打不过?”
君长唯瞪了他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他点的命鳞吧?”老天工将烟斗在礁石上刮了刮, 微微眯起眼睛,“不过, 能用赤鱬砂给外城人点出真正的命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君老鬼,你们太乙这么多年,藏的秘密,不少啊。”
“知道是秘密,不该问的就别问。”君长唯神色不变。
老天工摇摇头,抽了口烟:“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不过,你真确定今天会有人来探海门?”
“不确定。”
“不确定你拖我烤了这么大半天太阳?”老天工呛了一口烟。
“左梁诗那边的消息,应钟今天早上出了一趟山海阁。”君长唯怀抱金错刀,微微眯起眼,眺望烛南九城,“烛南海门位置百年一换,他就是最近一次参与换海门的人。如果,在烛南活动的荒使‘戏先生’真的是你们天工府的叛徒谢远,凭他在阵术上的成就,他要是想在烛南做点什么,绝对不会放过海门大阵。”
听到“谢远”这个名字,老天工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握着窥天镜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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