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33)
那门身法即是谢容皎在不择书院时使出的一门,谢家压箱底的功法秘籍中最为得意的其中之一。
叫好风借力。
相同一门身法, 大乘巅峰的谢容华使出与谢容皎的就不可同日而语, 她几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 仿佛数息之前那位出刀挑衅的女子只是三人臆想出来的存在。
使刀和用枪的族长同出一属,默契非凡,同时撤攻回防,得意武器将他们周身要害大穴一道护住,灵力流转不息,若谢容华出刀偷袭,必被灵力阻上一阻,为他们争取一线出兵机会。
淬体到极致的大乘却直接大喝一声,向风沙出拳,一拳快似一拳,到最后,四面八方,全是风沙,四面八方,全是拳影。
既然你身于这风沙之中,那我便要把这风沙打散,叫你无处可退!
一拳开山简单,山就在那里,再高再大,只要劲够足,拳头够大,哪里开不了的道理?。
打散风沙却难,沙细碎零散,风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想凭着出拳时一口真气将风沙尽数压回土里,何其难办?
那位大乘做到了。
他一拳一拳地出,风沙一步一步地退,拳风所到之处,风沙尽数夯实在荒土地里。
谢容华身形隐于风沙中,一步一步地退。
刀修一旦出刀,一往无前,悍不畏死。
但悍不畏死不是白白送死。
剑修为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刹那光辉,花费数十年上百年沉淀剑心,反反复复在无数次磨剑中磨出最快最亮的剑锋。
刀修也是。
谢容华连连后退,不觉憋屈愤懑。
她的双眼越来越亮,她握刀的手越来越紧!
使拳的部首重重跺脚,抡臂出最后一拳。
万钧之势似要把整个大地砸得粉碎。
下一刻部首脚下所在大地真的崩碎,留下长宽各百丈,深十余丈的大坑。
大吃一惊的部首急急后退,沉住一口气在心肺处,横拳在丹田前护住修行者要害。
龙部首不再舞枪回防,他喷出一口精血在枪头,刹时枪上银光闪耀,银龙身姿修长,缠绕在枪身探首发出一声长吟,龙威赫赫,响彻天地之间。
让数百里内修行者皆为之驻足,一愣后均加快赶路步伐,生怕自己成了神仙打架殃及的那个凡人。
黄土纷纷扬扬冲天而起!
好风借力之后是送上青云。
谢容华从那些争先恐后往上挤的黄土最上方现身,一刀斩开几欲累成山丘的黄土。
如贯穿无数云雾山岭的第一道朝阳。
她衣角飘扬在狂风里,被吹得烈烈作响,明明是下落斩出一刀,却像是欲直上青云九霄。
摩罗忍气吞声给江景行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事主江景行也没闲着,忙着把谢容皎那把镇江山闹出来的动静遮蔽了去。
叫人情不自禁感叹一声一环扣一环,冤冤相报何时了。
又是借剑又是背锅,江景行颇有一点翻身做债主的扬眉吐气滋味,等不择书院一行人赶来汇合,见着谢容皎后也只是不咸不淡问道:“杀了三个大乘感觉如何?”
“是师父你借的剑好。”谢容皎没半点讨好吹捧的意味,言语坦然,姿态磊落,“见过师父你借的剑后,我很想见你杀部首的那剑,必定很好。”
他有预感,那一剑势必惊动天下。
东荒十二部、西荒摩罗、北周皇室四姓、南域一城三宗、边境三军苦苦维系着表面上的和平安稳将由这一剑打破,内里的暗潮涌动再无上来,呼啸着吞没整个天下。
不知会变成更好的亦或是更坏的时代。
谢容皎身在势中,他也不知道。
但他信江景行。
江景行做出的决定,他觉得没错,他就一直在江景行身边陪他走下去。
堂堂圣人,好不容易矜持一回,没维持住半柱香的时间。
他对上那双眼,一时恍惚间如见星辰拥明月,瑶池披云霞。
不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像谢容皎这样把他活活克得死死的人出现,仅凭着一句话就足以无往不利,无论如何也叫人硬不起心肠。
剑门法宗俱为道家门下,原该是师出同源,后来两家因对道的释义不同,分歧极大,进而分家。
因此两家的关系一直以来保持着一种微妙状态。
被修行史先生逼得熟知两家渊源的书院学子自发隔开剑门法宗,自觉差点逼疯自己的修行史总算派上了微末用场,避免剑门法宗魔修没杀,先窝里杠起来。
“鄙名高山,受剑门故友之邀,此次随行北狩。”
一连串的兵荒马乱结束,江景行记起法宗长老仍没知悉他名姓,实在对不起他苦心编出来的身份来历。
杀得了三个大乘的,天下统共十个人。
还有一个圣人。
用剑的更少。
欺负老夫读书少,不知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句话嘛?
余长老扯了扯面皮,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点。
没办法,又是圣人之尊,又是救命之恩,就算江景行说他是剑门老祖,余长老也得昧着良心说对对对,我没见过那老家伙,不知他长得就是你这副年轻英俊的模样。
好在他不用违心吹捧下去。
远处有刀剑冷光滚在灼烫黄沙上。
是位剑修与荒原上流荡的马贼打在一处。
这是荒原上极常见的画面,只是那位剑修身上气息却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谢容皎不假思索,提剑而去,刹那间身影已在百丈外。
余长老眉心攒出些许皱纹:“倒是凑巧,与马贼缠斗的剑修是我老友弟子,我有心照应,此次遇上免我日后回去一番寻他的功夫。”
江景行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意思:“确实凑巧,我与阿辞不久前见过他的师父。”
“是福来镇时的那位铁匠?”两句话的功夫,足以让谢容皎解决那些不入流的马贼再回到原位。
他也是看出年轻剑修身上气息与铁匠相类,猜测是其后人晚辈。
出乎意料的是,余长老一见年轻剑修,语出惊人:“老朽对不住你啊,本想着有空去玄武城将你师父的尸骨带回来,可没想到现下自身难保,怕是难能。”
年轻剑修意外豁然,笑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师父有长老这样的好友,想必在九泉下足以开怀一醉。终归是生者为重,长老无须挂怀。”
等等,谢容皎握紧镇江山的剑柄,离他们在福来镇见能说能笑的铁匠不过一月功夫,怎么转眼人死在玄武城?
那座城主疑与谢桦勾结的玄武城究竟有什么古怪,能让大乘剑修葬身其处?
他微一抬眼,不想却将江景行眼底几缕迟疑看得清楚。
第33章 北狩(十一)
剑修叫李知玄, 是铁匠机缘巧合下唯一收下的弟子。
铁匠与法宗余长老相交多年,北狩前他找过余长老一次,告知自己将去玄武城,一行凶险, 恐有性命之虞,将自己的本命元神灯交于余长老, 并拜托他, 如自己当真出事,顺手照拂李知玄一二。
余长老没想到这愣头青真敢来北荒, 气得他拿出训弟子的架势来叨叨好半天,李知玄垂头听训,等他说完后闷声道:“师父说年轻人要有点血性, 一个人多去远方看看长点见识, 我想着北狩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没想到让前辈担心了。”
余长老倒是一乐:“你师父让你多去远方看看, 是活着长长见识, 不是死了后从地府门口爬上来透透气看看风景。”
谢容皎对裴茗口中“道法自然,清净无为”的法宗作风有了全新认识。
同时油然而生出一种迷惘的情绪来——
南域三宗当中,当真还有靠谱一点的存在吗?
大概每个长辈都是被恨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小辈气过来的, 久而久之, 训起人来越发毒辣刁钻,得心应手。
“玄武城?”江景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剑鞘, 半晌说道, “这地方一提起来, 给我的感觉——很古怪。”
数千里外——
厚重黄土没能阻碍谢容华的刀锋,反化作磨刀石,将那一刀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