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 四(60)
“唉。”
一声幽幽叹息,从枯井中传来。似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声音还算年轻,却已浸满了沧桑与无奈。乔双鲤心中一凛,暗自紧握龙鳞刀。只见周围朦胧记忆画面再次变换,最后变作了一张残旧木桌,桌上碗筷齐了,正中央三两叠小菜,簇拥着白瓷碗。雪白的汤,撒了翠绿葱叶,里面浮浮沉沉几个雪团般白胖的馄饨。
瓷碗下压着张纸条,纸条上娟秀小字同锁龙井残碑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盼之,今晚吃刀鱼馄饨】
王家被灭门的当晚,王盼之本是高高兴兴去赴姊姊的约,来吃一碗馄饨的。
‘王家宿命早该结束了。’
轻柔女声响起,吴侬软语,听起来永远笼着层淡淡愁绪。
‘并非我不愿告诉盼之,只是在我觉察到时,已无能为力。’
昏黄火光自锁龙井中晃晃悠悠浮现,在它出现时记忆画面化作碎片破碎消散,火光映照在记忆碎片中,乔双鲤看到截然不同的火焰。
曾经它莹白缥缈如月辉,璀璨洁白,美丽圣洁。反照现在的火焰昏黄微弱,恍若风中残烛,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
‘不会是陷阱,盼之能前往的唯有东皇化身所在的秘境。’
昏黄火焰摇晃,虚弱到甚至不能变成猫态,不能凝聚火种,只留散乱火光,女人轻笑,声音透着冷意。
‘毕竟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借盼之手彻底除掉我了。\'
“按理说火焰化身不该存在这么长的世间。”
乔双鲤冷静道,从知道东皇化身从民国时起便是王槿之,到现在仍是时,他心中就已埋下疑惑。以人为化身,先不说王槿之有没有达到九重纯粹化,光是人体就远不能承受。而且无论是往昔重现秘境还是这三枚昆仑秘钥碎片来的都太过轻易巧合。
就好像有什么人刻意要激怒王盼之,引诱她前往昆仑秘境似的。
‘起先我是他来到人间,除掉气运之子的媒介。但物极必反,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恐怕他那几个化身早就合二为一,东皇彻底苏醒了。’
女声轻笑,火光摇曳:‘他用了我的躯体,把火焰抛下。但这是拥有时光力量的火焰,就连他也没想到能燃烧尽百年。到现在我的躯壳已是拖累,想要彻底除去我,只有与我血脉相连的盼之才能做到。’
‘你就是乔双鲤吧,盼之唯一的徒弟。’
‘你的师父早不再像曾经那般轻易收人挑拨,被仇恨冲昏头脑。任何轻视她的人都会吃大亏的。’
说起时,女子的语气骄傲又伤感。
‘盼之啊……她明白的。’
‘明白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 *
昆仑秘境,茫茫大雪山,一袭黑衣的王盼之右手持刀,望向就在对面,亭亭玉立的王槿之。面上再不见癫狂暴躁。
蓦然间,她如血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姊姊。”
第439章 绝望火焰,归位
“盼之。”
皑皑雪山,漫天鹅毛大雪中,‘王槿之’眼眸含笑。
“你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吗。”
王盼之漫不经心,火焰长刀斜向下,尖端拄在积雪中。
“我倒不这么觉得。”
“那是铜雀台吗。”
王盼之下巴抬起的方向,茫茫大山中隐隐绰绰,有座随山势起伏,恢弘大气的宫殿建筑群,比古时候帝王皇宫都要更庞大辉煌。在宫殿前的高山上,高高低低青铜雀鸟灯盏环绕簇拥着正中雕琢龙纹,古朴精致的青铜四柱台通天彻地,如帝王祭拜天地的场所。
王槿之的身躯随为折耳,又经东皇改造过,但毕竟不极致,承受不了东皇宫内浑厚能量的威压,只能栖息铜雀台上。猎杀者的火焰对于躯壳而言是累赘,也是原身意识所在。分离火焰与意识,占据身体,原本随时间不过半月火焰就会消散,这具躯壳化身也将完全属于东皇。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人能算无遗策。
* *
“童校长为我建了这口井。”
锁龙井外表看似普通,内里由本源磁石堆砌,外圆内方,内里正如微缩版的天坛。这种构造最能保存能量不消散,同时也能封锁气息,不被外界觉察。例如梦鼠王的尸体,例如王槿之的火焰。
“火焰意识犹在,东皇就永远不能彻底得偿所愿。”
仅已火焰形态存在,孤独置于井中,与尸体为伴,挨过近百年的岁月。王槿之的声音仍旧温柔,就如昏黄温暖的火焰,看似即将熄灭,却一直燃烧着,韧性如风中劲竹,黑暗里的烛光。
“取国王塔罗牌的时候,盼之便知道了。”
王槿之轻笑:“她其实一直都很聪明。”
东皇手下一直在寻找王槿之的意识火焰,他早就怀疑特战,所以前有绍修竹伪装人类潜入学校,后有山海族战争,谁曾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与此同时王槿之也无法离开锁龙井,必须依靠梦鼠王尸体与本源磁石遮掩自己的力量波动。
直到王盼之要为乔双鲤取国王塔罗牌,进入这里,王家隐藏近百年的秘密才终于掀起一角。
“但你的火焰就快消散了。”
乔双鲤拧眉,他能看出昏黄火焰已如危烛将熄,虚弱到了极点。可能再过一个月,两个月就将彻底溃散。强自留下火焰必须要付出代价,即使是拥有时光特质的火焰到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它燃烧数十年,油尽灯枯,甚至连火种形态都维持不了。熄灭后恐怕要等待数百年才能再重现人间。
“东皇只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占据你的身躯。”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当顶级的,最好的华贵礼服出现,谁还能忍受粗麻烂布呢。”
王槿之语气轻柔,意有所指。
“更何况绝望能直接为皇所用,不会有像我这般的隐忧。”
从乔双鲤出生,一切就注定了。
“仅凭鲁珀特之魂和一腔恨意,盼之不可能将意识附在绝望火种上,一直等到你的到来。”
“折耳,绝望火焰,鸳鸯眼。”
“你是亿万里挑一,最完美的存在。盼之明白他想做什么。”
乔双鲤:“但他是东皇。”
东皇睿智狡诈远非常人,他随着国朝诞生,历经世世代代,看进人世间一切尔虞我诈,所以万物皆通,七窍玲珑,布下天地棋局。一人一生不过寥寥数十年,所思所想轻易便会被看破。王前辈想做什么,乔双鲤不信东皇看不出来。
“你会放太多意识在注定要被毁灭的躯壳上吗。”
王槿之轻笑反问:“若是东皇本身,甚至是他化身全胜时期,我们都永无算计的可能。”
“只有这次,也唯有这次,老虎已经沉睡,难道还不敢放手一搏吗。”
无论是从童半夏口中还是那些记忆里,王槿之一直是极守规矩,极标准的大家闺秀。和王盼之虽为双生姐妹,二者却截然不同。
但此时此刻,乔双鲤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与王盼之相同的肆意赌性,以及落子无悔的决绝。
“好好感受。”
王槿之温声道,昏黄火光落入井中,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就像原本枯竭的井中漾起水波,模糊投影出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漫天飞雪,巍峨群山,乌衣墨发持刀而立,如同一副极简的水墨画。
“这是你师父教给的最后一课。”
* *
昆仑秘境,茫茫雪原。
“杀了姊姊的躯壳,她的火焰也会随之消散,我也同样。”
鹅毛大雪落到王盼之的发上肩上,落到她小巧挺翘的鼻梁和翩跹如蝶翼的睫毛上。雪称得漆黑眼眸越显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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