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 四(49)
唐月凉同样也是个极自负,极狡猾,极傲慢的人,从某种程度上和牧羊人很像。但他自小就有童半夏教导,也从没有经历过极端贫穷与饥饿。在他身上的自信自傲是牧羊人羡慕嫉恨,却从未拥有过的。就像野蛮生长的孩童曾憧憬过明亮学堂与朗朗读书声,长大后这份憧憬却因得不到而变成加倍的憎恨怨念。
牧羊人在唐公馆地下被关了数年,晨昏颠倒昏迷不醒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少。他的火焰被禁锢,身体衰败无力,已如一个废人。即便在数年观察中发现了唐月凉的弱点也无计可施。
终于有一天,憎恨燃尽了他的傲慢与自尊。
“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低声下气,喃喃自语。脖颈上的十字架早在被关起来时就全都被摘除了,身上除了一件麻布衣外别无它物。但牧羊人记得那日,响在自己耳畔的声音。
他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他,有没有媒介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只要在内心里呼唤他的名字,就会得到回应。
‘我要毁了唐月凉和童半夏。’
牧羊人第一次向他人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又一次因痛苦昏厥过去时,低沉轻柔男声含笑,在他耳畔响起。
‘那你能付出什么。’
‘……’
‘好,我会派人去帮你。’
男声轻笑:‘两名气运之子,岂不是太多了。’
那一天,牧羊人终于在地牢中看到了除唐月凉以及给他送饭的哑仆外,第二个人。那人的身份令他也震惊不已。
没有那人的帮助,他不可能李代桃僵,从唐月凉派来的刽子手手下逃脱,辗转离开上海,前往外国。他知道从这一天起,自己就将灵魂献给了恶魔。但后来,当远在欧洲一个小岛的牧羊人得知唐月凉与童半夏师徒意断,各不相干后,他嗬嗬笑了。
这个世界,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做人还是做恶魔有什么关系,一手建立的盗火者被那人派来的下属管控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能继续活下去了。
……
冒险与超乎寻常的大胆是牧羊人与生俱来的,永不能满足的贪婪野望融进了他的血液里。
这样的人天生就不会被任何人掌控,即使他曾经卑躬屈膝讨饶,即便他曾受过那人恩惠。无论伪装的多花团锦簇,囚牢永远是囚牢。虽然那人派来的下属并不怎么管事,甚至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仍然牧羊人觉得如鲠在喉。
卧榻岂容他人安睡?
他名叫牧羊人,却是头养不熟的狼。他没有敌人与朋友,心里眼里唯有自己。
但那人是他无法战胜的,于是牧羊人又想起了昔日的旧相识。
占据李伯光的身躯,将李仲卿送到童半夏的学校。用乔双鲤上瘾引得童半夏写信,令曾发誓再不回国的唐月凉重返故土。
南皇寿辰将至,牧羊人知道那人肯定会来。
他给唐月凉送去了前往南海的请柬
【那日童半夏没有去绍兴路,是因为你寄给他的信件被调换了。
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会来的。
牧羊人意得志满。
谁说昔日仇敌就不能成为盟友?
只要抓住他最重视的东西,找到他的弱点,一切皆有可能。
弱点,所有人都有弱点。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者也不例外。
* *
野荆眼前的场景模糊不清,像是高度近视人眼中看到的世界。他并不觉得意外——重现往昔秘境是南皇一手设置的,对于实力在皇级以下的人梦境回忆自然清晰无比,但对于皇者同一级的人来说,还能呈现回忆,即便是模糊不清的,也足够证明南皇实力仅在东皇之下,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进入了一位皇者的记忆中,野荆知道这是谁。他没有乱动,而是近乎贪婪地,透过模糊不清的画面,想象那时的场景。枯竭的心核仿佛都再度充盈起来,满是感慨喜悦。
多少年,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
曾经最亲近的人,没想到却要靠往昔秘境才能再见。
“阿野,阿野。”
画面不清楚,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也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她身上金灿灿一片,是轻薄美丽的纱丽。女人面容模糊,只能感受到她应该是在笑的。野荆也不自觉勾起嘴角,他微微闭了闭眼,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到她的样貌。但曾被泯灭过的记忆比面前更要模糊。
他只记得女人脸颊边上有片粉红色胎记,像草原上绽放的格桑花,明艳艳的,笑起来时好看极了。
“阿野,马上你就要冲击皇级了。”
女人笑眯眯依偎在他怀里,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低声神秘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感觉到了吗。”
“呆兔,这里有你的孩子。”
“哼,种族不同又怎么样,我还是能怀上你的孩子。阿野,你也不必对那东留总是恭恭敬敬的。他不过是早当了几千年的皇,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血统纯净那是他的事,跟你我又有何干,只不过你可能要等的久些,这孩子长得有些慢。”
女人闭上眼,声音低沉,微笑着憧憬两人的未来。
“他会继承我们的疆土,在西域与北域称王。到时候你我也可以不必忍受东留定下的规则,出去看看人间的大好河山。”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呼伦贝尔草原吗,我也想看看,草原的天空是不是真像你的眼睛一样湛蓝,我们一定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阿野,阿野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哑巴了似的。”
女人疑惑撒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野荆嘴唇动了动,静静望向怀中模糊的她。
‘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野荆在心中说道,低头轻柔吻了吻怀中女人的额头。
如果说话,就会被拉入回忆内,重走一个来回。
野荆的目的不在此。
温柔忧郁抚过她的小腹,野荆松开手,一去不回头。
如果没有陷入回忆里,那重现往昔秘境在清醒人眼中看起来有些可笑。野荆见到许多曾经认识的人,他看到那时的挚友安哥拉豪迈冲他举杯,祝他成皇顺利。他看到野族徜徉在碧翠草原中,大大小小的兔子生活的愉快安心。
顺着记忆线走,他又看到了心爱的女子,这时她小腹已微微凸起,头戴花环,向野荆走来。
“阿野,南渔弄出个好玩的东西,叫往昔重现秘境。这几天你太焦虑了,我们干脆去放松一下吧。”
女人笑着拉住他的手,调侃眨眼:“我想看看你我初遇时,你第一次看到我的傻样。”
来了,就是这个记忆节点。
不用融入记忆,无论过去多久,野荆都永远记得那天自己说了什么,刻骨铭心。
‘今天我与东皇冕下约了见面,等晚上我来找你。’
* *
“人类很有趣。”
烟雾从热茶上飘起,散在空中,沁人茶香扑鼻。
皇者不能离开自己的领域,尤其不能降临人间。毕竟禁区与人间相连越来越紧密,一方毁灭另一方也不可能独存。
除了东皇。
野荆注视着面前的茶杯,逐渐平静的茶面上倒影出对方微勾的唇角,浓淡相宜的胭脂。
这世间没有人能永生不死,就算说是与大海同寿的南皇也轮回重生了许多年。北族与西族更不用说。
唯有东族长盛不衰,东皇更是永生不灭。
很多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到现在那些古皇们都死了,唯有东皇还活着。各族习惯起东方式的名字,何尝不是寄希望于自己能如东皇这般长寿。唯有西皇女子叛逆,自起名西莱莎,看东皇哪哪都不顺眼,昆仑大会总是呛声。
对于年长者,年轻时的野荆总怀有一丝尊敬,也劝过西莱莎,同为皇者,不应当各自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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