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让我去当猫 三(109)
他眼前没有光。
轰!
尸化崇山门徒和恐惧火焰巨人角力在一起,凶悍澎湃的力量引得空间都扭曲起来,发出咯吱声响。暴雨滂沱,冲刷尽崇山门徒身躯上的厚重泥浆,露出那黝黑如铁般坚硬狰狞的骨架,乌青火焰浓稠厚重缠绕而上,想要将其腐蚀却难如登天。
它能阻拦尸化崇山门徒,几乎与它势均力敌,却不能将它杀死。
浑浊泥水寸寸升高,淹没到双方的小腿,朴元青冷的止不住打颤,如坠冰窟。
他失血太多了,远远超过了危险线,即便是猎杀者也撑不了的多久。更不用说他透支了全部的力量,乌青火焰如嗜血藤蔓,攀上他的胸膛,尖端刺入心脏,贪婪攫取更多火焰。朴元青遍布脸上身上的图腾颜色越来越深了,几近漆黑,火焰从来是柄双刃剑,当使用者过于虚弱时,它已然开始反噬。
好冷。
失血过多,让朴元青恍惚产生幻觉。一片片恐惧黑影从他眼前掠过,那曾压抑到最深处的恐怖种子复苏,蕴含浓重恶意贪婪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你害怕了……’
‘你战胜不了它……’
‘你在恐惧……’
他必须恐惧,只有足够深的恐惧才能和眼前敌人抗衡。但过于深沉的恐惧却会将人生生压垮。只要朴元青一松劲,崇山门徒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先杀了他,再去追杀封宇舟小队。
不够远,他们逃得还不够远。
混乱意识中只剩下这个信念,格外坚定。
他必须杀了它。
过于瘦削的手臂停止颤抖,匕首再次扬起划过一道锐光。恐惧火焰巨人同时咆哮,浓郁近黑的乌青火焰迅速化成放大数十倍的匕首,拼尽全力刺向崇山门徒胸膛!
铿!
再深些,再深一些。
咬紧牙关,乌青匕首持续用力,火焰从划出伤痕处蜂拥而入。但是不够,还不够,崇山门徒已经尸化,没有所谓的要害,必须将他彻底灭杀才能成功。
但他的血液已经快要流干,乌青火焰也变得黯淡起来。朴元青全靠那股意志力在支撑,他忽冷忽热,头晕目眩,浑身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却紧接着又挣扎清醒。脑中一线清明,朴元青意识到仅凭现在的恐惧火焰,他杀不死崇山门徒。
对失败的恐惧,不够强。
火种深处似乎有什么阴暗在汹涌浮动,一缕缕最为深沉的乌青火焰仿佛细小藤蔓扬起蔓延,缠绕上他的心脏。火焰最为贪婪狡猾,它被压制太久了,现在像是猛兽嗅到血腥,迫不及待要冲破樊笼,残忍刨开朴元青隐藏最深的伤口。
那里藏着仿若阴影般最深沉的恐惧,就像一道溃烂流脓的陈年旧伤。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挖开时如撕裂血肉,剧痛彻骨。
朴元青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是如此英勇的守护在所有人的前面,像是两座屹立不大的铁塔,被鼠潮洪流淹没,最后只留给朴元青一个模糊的背影。恨过往的记忆逐渐变得昏黄模糊,却又在需要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晰。
敌视恨意能掩饰恐惧,封闭能保护自我。朴元青恨过很多东西,他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因为一群陌生人就把自己抛下,他恨村庄里的普通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能活下去。他恨费城,为什么不能再来的快一些,只要再快十分钟,他的父母就不会死。
他恨杀死父母的鼠潮,恨掀起波澜的山海鼠,恨导致临安沦陷的叛徒——如果不是他,父母不会残疾,肯定能撑更长时间,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甚至他对折耳的恨意曾经偏移到乔双鲤身上,不仅恨他是折耳,同样还恨很多,恨中又隐藏着一丝极深的嫉妒敌视。
乔双鲤凭什么那么快乐。
直到乔双鲤毫不留情将他击败,本就不应该诞生的恨意忽然消散。
朴元青这才发现,他最恨的是自己。
弱小的,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自己。
而他的力量竟然来源于恐惧,对空兽产生的恐惧!如此懦弱,如此令人作呕,让他每一次使用火焰都本能反胃,抗拒至此。恐惧让朴元青强大,又让他害怕面对恐惧,如此矛盾。恐惧本来应该是世界最强的特质之一,是他一直以来抑制了它的成长。
火种深处似乎有什么阴暗在汹涌浮动,一缕缕最为深沉的乌青火焰仿佛细小藤蔓扬起蔓延,缠绕上他的心脏。火焰最为贪婪狡猾,它被压制太久了,现在像是猛兽嗅到血腥,迫不及待要冲破樊笼,残忍刨开朴元青隐藏最深的伤口。
那里藏着仿若阴影般最深沉的恐惧,就像一道溃烂流脓的陈年旧伤。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挖开时如撕裂血肉,剧痛彻骨。
父母被鼠潮撕碎的画面定格在眼前,当血淋淋伤口彻底敞开时,这一瞬的朴元青复杂理解了父母。
有想要守护的事物,才能诞生出凌驾死亡的坚定信念。
让他不再惧怕深处的恐惧。
乌青火焰骤然欢呼雀跃,如蛇般死死缠绕上朴元青的心脏,多年的阻拦抗拒消食,深沉墨色染上火种,比绝望因子的侵染要更加浓郁恐怖。
朴元青亲手挖开最深伤口,放出了一开始诞生的,最本质也最强大的恐惧。乌青火焰巨人震耳欲聋怒吼,浑身火焰暴涨!它猛地将崇山门徒推开,第一次占据上风,浑浊水花飞溅,轰隆巨响如雷鸣。火焰巨人深处,朴元青却浑身一颤,一贯冷漠的眼中冰壳破碎,望向崇山门徒的眼眸里尽是恐惧。
最深沉的恐惧,对空兽的恐惧,深入心脏。肠胃痛苦翻涌,朴元青浑身都在颤抖,所有意志都叫嚣着逃离。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害怕了,他怎么能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他得藏起来,他得逃跑,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会被活活吓死——
乌青火焰巨人如一头苏醒的雄狮般凶悍扑去,将崇山门徒死死锁在两臂之中。乌青如墨般恐惧火焰粘稠似沥青,蜂拥侵蚀进崇山门徒体内。腐蚀地坚不可摧的黑石骨架发出咯吱哀嚎,要将它全部融化——恐惧从来都是最具有感染力的一种情绪。
“吼——!!!”
崇山门徒咆哮出声,奋力挣扎,即使仅剩本能的他也能觉察到死亡逼近。恐惧火焰如跗骨之蛆将它全身包围,挣扎不开的它骤然回头,拼死向乌青火焰巨人的喉咙咬去,那里正是有朴元青!这一刻崇山门徒丑陋可怕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空洞眼眶如同黑洞,最恐惧的事物距离你近在咫尺!
“啊——!!”
恐惧过载,朴元青脑里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他恐惧到不能呼吸,瞳孔放大,只剩下不能拼命向后躲闪,生理性泪水流下,这一刻的他脆弱好像曾经面对父母死亡却无能为力的孩童。恐惧火焰出现漏洞,崇山门徒见到一线生机更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深陷入火焰巨人体内冲着朴元青凶残咬下!
嗡——
暗淡的三色火焰亮起,形成如危卵的薄壳,只抵挡了片刻就铿然碎裂。崇山门徒没有咬断朴元青的脖子,银光细碎闪烁,它死死咬在嘴里绷紧的,是一条银色细合金链,坠着三枚军牌。
已亡父母的,朴元青自己的,刚才那抵挡住致命一击的火焰正出自军牌。从朴元青军牌上腾起的暗金色火焰最为刚硬明亮,费城的火焰。专属导师的火焰注入学生的军牌里,能够感知他们的安危,必要时能挡住致命一击。
另外两缕暗淡火焰来自朴元青已逝的父母,黯淡无光,却在最危急时出现,护住了他们的孩子。
铿地一声轻响,锁链被崇山门徒咬断,三枚军牌掉落在浑浊水流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最后的阻碍被去除,崇山门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朴元青——浓郁如实质的乌青火焰骤然腾起,更强悍凶残地燃烧起来,如巨蟒般死死缠住崇山门徒,任凭它百般挣扎再不松开。
当看到军牌时,朴元青被恐惧侵蚀的内心有了一瞬清醒。
要杀了它,必须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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