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崛起[系统](161)
李流光捧着一杯清茶懒洋洋地窝在暖炕上,听着程奇讲述着这段日子舅舅在长安的生活。原本是舅舅要留他问话的,哪知舅舅不放心实验室的布置, 亲自去盯着实验器具的摆放, 便把程奇打发过来陪着他消磨时间。
现下,程奇正讲述着他们来之前的趣事。从最初只租了两艘飞空艇却发现东西越来越多不得不租下四艘飞空艇, 到曹聪术士不仅搬迁来了他的实验室,还千里迢迢从长安带来了几名族人, 看似要在霍林河定居。东拉西扯中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整个过程李流光只需要适时点头就好。哪怕是听说曹聪迁徙族人来此, 他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没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在这个世界, 术士或术士的家族迁徙并不是一件常事。很多时候, 做出决定的术士或者术士家族需要权衡利弊、思虑周详,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十年。但事情总有意外, 而意外并不一定意味着坏事。
李流光不清楚曹聪术士的具体想法, 他只需要知道曹聪术士通过迁徙族人向自己表明了某种态度, 这就够了。当然,千金买骨的故事他还是读过的,总归会让曹聪术士的投资获得满意的回报。
待讲完这些事, 程奇走到门口招招手,将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带到了李流光面前。少年看着比李流光略小一些,唇红齿白,穿着圆领团花锦袍, 外面披了件纯色的狐皮大氅,一看便是锦绣乡中养出的小公子。
见李流光不明所以,程奇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老师最小的弟子,出身自国公府的程信。”
程信乖巧道:“表兄。”
李流光愣了下,回忆一番母亲讲述的国公府情况,试探道:“十五郎?”
程信点点头,看李流光的目光透着好奇和一丝拘谨。
李流光轻笑起来,虽然他过去从未见过程信,但想到母亲一直把这个侄儿挂在嘴上,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亲切。他示意程信靠近坐,问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好吗?”
程信虽住在协会,但平日没少偷跑回家,闻言点点头。
李流光又相继问了几个舅舅的情况,程信都一一说的仔细。但两人毕竟从未见过,程信又被程奇灌了一脑袋“李流光术士”种种,回答颇有些下位者对于上位者的毕恭毕敬。李流光不想他太过拘谨,便笑着问:“十五郎跟着舅舅多久了?”
“两年了。”
他随口问:“有开始做研究吗?”
程奇闻言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愁眉苦脸道:“表兄,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待我考考你?”
“……”
李流光蓦地笑出声,想到了当日见到舅舅时的情景。秉持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他笑着摆摆手:“放心,我不考你。”
“不考什么?”
程彦中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程奇和程信立刻束手而立,恭敬道:“老师。”
李流光慢了一步笑眯眯道:“舅舅。”
程彦中大步进来,看了屋内一眼,指着程信道:“小七你已见过十五郎了。他是你四舅舅的幼子,日后你须得拿出兄长的架子来。”说罢他径直道:“好了,三郎和十五郎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小七说。”
程奇轻声应是,程信略有些羡慕地望了李流光一眼,低头跟着程奇走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李流光一人,程彦中略问了几句李流光的近况。这些两人刚见面时已说了不少,程彦中似也觉得无话可说,望着他斟酌道:“我这次来霍林河之前去见了你阿娘一面……”
见李流光面露关切,程彦中笑道:“你阿娘一切都好,比上次我见她略胖了些。她很喜欢你送回去的镜子,夸你有孝心……”说到此处,他话题一转,“你阿娘记挂着你,也记挂着你的亲事,正四处托人相看合适的小娘子……”
李流光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猜到舅舅打发走十五郎和程奇不会只为了说阿娘的近况。对上舅舅探寻的视线,他干脆道:“舅舅,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胡闹!”程彦中低呵一声,继而放缓声音,“可是因为五郎?”
李流光点点头,坦然承认了。
程彦中想过种种,没想到小七竟是直接承认,当即喝道:“阴阳交合,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乃是世间至理。你跟五郎俱是男子,如何绵延子嗣?他自小缺人教导不懂事,小七你也不懂事?”
说完程彦中想到李流光过去痴痴傻傻,估计还真没人教导他这些,顿时语气微缓,温言道:“你跟五郎投契是好事,但……”
“舅舅。”
李流光不喜听人说沈五郎不好,哪怕这个人是程彦中。他径直打断舅舅的话,诚恳道:“我知舅舅您的意思,也知道您是为我着想。但如您所说五郎从小缺人教导什么都不懂,是我不喜女子,也是我心悦他,引诱他至此。不想成亲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五郎无关。您可以怪我,莫要怪五郎。况且……”他顿了顿道,“术士终身不娶者也不在少数,您不也是如此吗?就当我痴迷研究,决心献身于奥术真理罢。”
这么一番话听完,程彦中简直被气笑了。然而李流光这番话也不是没有效果。他想到记忆中的那名女子,聪颖明慧世所罕见,偏偏沈五郎又是她的孩子……程彦中心中叹息,面上恼道:“只怪你,莫要怪五郎?沈五郎知道你这般维护他吗?你只当自己不成亲就无事,那沈五郎呢?你能保证他也不成亲?”
李流光点点头。
程彦中噎了下,又哼道:“那圣人呢?他是五郎生父,他若以势压你又如何?”
李流光讨好地笑笑,说道:“我自个很快就会成为术士,背后又有个高阶术士的舅舅。圣人纵是不将我放在眼中,也须得给我高阶术士的舅舅一个面子吧。”
他说完亲昵地看着程彦中,程彦中脸上的表情险些撑不住,忍了又忍才憋出一个怒容:“那你阿娘呢?你如何跟她交代?”
李流光正色道:“我阿娘疼我是因为我是阿娘的儿子,而非我会娶妻生子才疼我。难道我不肯娶妻生子,就不是阿娘的儿子了?阿娘该疼我还是会疼我。譬如舅舅跟外祖母,难道外祖母现在不疼舅舅?更何况我跟五郎一起,阿娘凭白多得一个儿子。我们两人孝顺阿娘,日日哄着阿娘,难道不比娶个妻子,婆媳不和闹得阖府不宁好!”
“胡说。”程彦中被李流光带歪,“天下婆媳互敬互爱者多,不合的又有几个?小七你莫要满口歪理,你阿娘……”
“我知道。”李流光认真道,“阿娘性格慈爱,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婆婆。过去阿娘被我拖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我已长大,阿娘还年轻,正该跟阿耶多生几个孩子,日后有的是儿孙绕膝。到时说不得我还得求着阿娘多看我和五郎一眼,不要太过偏心小侄儿小侄女。”
“小七你……”程彦中听罢哭笑不得,手指点着李流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舅舅。”
李流光卖乖道,适可而止不再多说。留下程彦中细细回想他的话,竟是觉出几分道理。
程彦中自己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并不认为娶妻生子就是唯一的路。不过是妹妹和小七都是他至亲之人,关心则乱罢了。既是小七想的明白,他也就不再多说。日后无论艰难险阻,那都是小七自己选的路。
他轻易妥协,也是因为看待李流光,既有外甥的意思,也有面对一名平等、独立术士的感觉。甚至后者的感觉会强烈一些,所以他也更愿意尊重李流光的想法,不同于对待程奇和程信的态度。
一念至此,程彦中便摆摆手,示意李流光:“小七你自个想的明白,舅舅也不会再说什么。你须记得,做出了选择不要后悔就行。”
“我知道。”李流光轻声道,复又加了句:“谢谢舅舅。”
程彦中哼了声,随手一指外面:“小七你先回罢。沈五郎派人等许久了,莫要以为我囚禁了你。”
李流光轻笑起来,跟舅舅行过礼之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院子。
果然,他出门就看到蔡伸在远处探头探脑,见他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李流光心情很好地迎上去,挑眉道:“五郎让你来的?”
蔡伸应了是,小声道:“公子在前边的院子等着小郎君。”
李流光看了蔡伸一眼,若有所思。平日他来舅舅这里,若是晚上回的晚了,五郎就会在前面的院子等着接他。但现在不过午后,霍节又在,五郎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莫非……
他心念微动,五郎猜到了舅舅留自己的意图?
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中午给舅舅接风时,舅舅待五郎的态度便有些奇怪。更早些他跟五郎去接舅舅,因着这些日子自由惯了,也忘了略作遮掩。舅舅想必便是那会看出的。
对于舅舅的敏锐他并不意外,倒是五郎如此敏感,他不免有些心疼。想到五郎的成长环境,幼时在国公府无人搭理,后来到了宫里,便是有圣人恩宠纵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寄人篱下而已。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对人的情绪如此敏锐。
心里这般想着,李流光不由加快脚步。
待他拐入蔡伸说的院子,就看着沈五郎披着墨色氅衣正端坐于檐下看书。面前的案几上,梅子青色的炭炉烧的正旺,淡淡的酒香自炭炉上的酒器中溢出。几枝腊梅斜插在细细的白瓷瓶中,好一幅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如果书没有拿倒就好了。
李流光看在眼里,含笑叫道:“五郎。”
沈倾墨正欲放下书,突然意识到书拿倒了。他愣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将书摆正,转头朝着李流光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