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居然不宠我(57)
常淙气得两手直拍水面,咬牙切齿道:“三、七!”
待船靠了岸,双城抬腿上了桥去,却见叶祯身侧侯着数位随从。双城根本不在意旁人,只上前伸手轻轻一拽叶祯的衣角,抬脸笑呵呵道,“哥!你是出来寻我的么?”
叶祯淡淡一笑,语气温和,“你说呢?”
双城不满意这个答案,遂又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急了,“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一问!”
这下叶祯脸上起了波澜,忽然曲指不轻不重的在双城额头上一敲,“若不知道,就自己好好想。”
双城恼了,抱着叶祯的胳膊怎么都不愿意撒手,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
许久,叶祯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可以了么?二爷,回家吧?”
☆、掩耳盗铃
如此,双城也没话好说,遂腆着脸跟叶祯回了府上。一路上双城都静默不言,心里暗暗想着如何除掉聂尚书才好。
若要按双城所想,聂尚书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实乃朝廷之毒瘤,自有天收,死了也便死了。可却同他府里头的一干人等,没什么关系。因此,双城还需得谨慎些,避免牵连无辜的人。
双城蓦然又回想起常淙出的主意,一时心里微苦。他虽喜欢同一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家逗乐,平时也没什么正形,可从来都不屑于欺骗姑娘家的感情。况且还在叶祯的眼皮子底下,双城总觉得不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就像是……像是不能辜负叶祯对他的心意一般。
如此,双城不免又头痛,他有个不大好的习惯,心里只要一藏着心事,势必就要“辣手摧花”,可眼下同叶祯坐在马车里头,哪有花草给他刨?
双城遂不知不觉的伸出爪子,逮着帘幕上头挂的穗子使劲的扯。哪知就这么一扯,一整排的穂子全被扯下来了。却听叶祯轻声唤他,“双城。”
只这轻轻的一声,双城立马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他见叶祯一直盯着自己瞧,立马将穂子藏在了身后。双城腆着脸,笑道:“哥,你今日怎么想着出来寻我?”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哥!我今日什么坏事都没干,只是游湖喝酒而已!你若不信,你去问五皇子和清乐郡主,他们也都在的!”
然而叶祯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淡淡开口,“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的。”
双城不由腹诽,心想:我若是不开口同你解释这一遭,万一你误会我是出门猎艳去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面上却道:“本也就是随意逛逛的,哥有什么不放心我的,还特意出来找我,莫不是怕我一去不归了?”
叶祯不可置否,因听双城话语里虽活泼,还带着微微恼意,可眉间却带了点愁容,而方才手底下又有那些小动作,瞬间便知晓他这是藏了心事。于是便问,“双城,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双城微微一惊,手心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心想:乖乖,叶祯是什么眼睛,这都能看出来?
却听叶祯解释一句,“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脾性,为兄一清二楚。”
顿了顿,他嘴角微微含笑,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双城绞着的十指上,“你从小到大,每次只要一撒谎,就喜欢绞手指。”
双城心里一个咯噔,他茫然的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有片刻的晃神。他,和从前的“叶双城”太像了。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许久,双城摇头道:“我没有心事,只是这几天睡的不□□稳罢了。”
叶祯心知双城这是不肯说实话,可又不能逼他太紧,只道:“让人点了安神香再睡吧。”
双城摇头,“没有用的,我自己一个人睡,总是睡不太好。”
叶祯眉尖微微一蹙,道:“那你想跟谁一起睡?”
双城:“那我跟哥一起睡就成!”
叶祯斜瞥了双城一眼,也没说话,只管闭目养神了。
双城见状悄悄吐了吐舌,老实的闭了嘴。可外头马车行的又稳又慢,不一会儿双城又哈欠连天,只得耷拉着眼皮强忍着倦意。
不知又过了多久,双城眼睛渐渐合上了,头一歪又歪倒在了叶祯的肩头。脸才触到叶祯肩膀,双城便又醒了,他闭着眼睛心里举棋不定,不知是起来还是不起来。
他又忍不住眼睛露出一丝缝儿,偷偷打量着叶祯。却见叶祯仍是正襟危坐,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竟然是半点都不曾往这里看来。
双城向来爱打蛇缠棒,也不将头移开,仍是靠在叶祯肩膀上睡。可他也不敢太过用力,只拿捏着力道轻轻倚靠,生怕累着叶祯了。可未曾想到这种操作远比坐着睡觉更累。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双城就受不了了,只觉得脖颈僵硬着很是难过,而两条腿本就盘着坐,更是酸麻的不成样子。他偷偷瞥了叶祯一眼,非常想把两条腿都翘人身上。
这时恰好马车颠了一下,双城顺势被这股子力道震起,整个人往前一倾,试图摔叶祯怀里,可却没料想中的顺利。
只听“嘭”的一声,双城的脑袋就磕在了马车的顶上,疼的他也不装睡了,立马要蹦起来骂人,肩膀却被叶祯轻轻一按,“坐好。”
双城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好,两手抱头使劲揉,边揉边大声喊痛。
初时,叶祯没理他。没过一会儿,双城叫唤的更大声了,两手不停的往头上揉,似乎真的磕狠了。
叶祯忽然倾过身来,双城没提防,后背直接就抵在了马车内壁上。
双城突然有些不自在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没事了……”
叶祯道:“那你鬼嚎什么?”
双城:“我!哥!你知道的!”
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叶祯,可他也不点破,轻笑一声问道,“双城,你知道什么叫做盗钟掩耳么?”
双城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连带着耳朵都红的滴血,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处,是一副羞赧难当的模样。
他只要一想到叶祯全程在看戏,还拿话来取笑。双城只觉得一阵脸热,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一会儿。今日这一张老脸算是丢了个精光。双城心里淡淡的抽疼,很想去死。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双城才绷着一张俊脸,伸手一撩车帘跳了下来,回眼见马车夫正躬着腰束手站着,一时又斜眼狠瞪了两眼。
这马车夫不明所以,被双城两眼瞪的往后连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打着哆嗦。正好叶祯起身要下马车,只淡淡一记目光扫来,双城立马收敛了,抬腿往府里走去,一路上有下人唤他也不搭理。
老管家一揩脑门上的汗,胆战心惊的问叶祯,“大人您回来了,二爷又怎么了,瞧着不大高兴啊?”
叶祯淡淡一笑,边走边道:“在跟我使性子,不必管他。”
待叶祯换了身衣裳,从书房里转出来时,天色已晚,他想了想抬腿又往双城的院子里走去,一路穿花过堂,至院门口时恰好见秋茗立在门口。
叶祯有好些时候未见着秋茗了,此时一见觉得秋茗身量长高不少,虽仍是一副唇红齿白的面孔,可眼瞧着神色却同以前截然不同。叶祯微不可寻的皱了眉,余光却见秋茗的右手指腹覆盖着一层薄茧——这是练武之人时常用右手执剑的缘故。
秋茗却毫无察觉,只拱手行礼道:“小的见过大人!”
叶祯淡淡收回目光,右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着手中折扇,半晌儿才问一句,“你们二爷可在?”
秋茗:“回大人,二爷从外头回来就一直在院子里头温书,没出去过。”
叶祯轻点头,像是随口一问似的,温声问道,“秋茗,你在双城身边侍候多少年了?”
秋茗:“十多年了。”他又像回想起往事一般,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二爷心地善良,当年小的家道中落,险些被人卖到下三滥的地方,幸得二爷所救,恩同再造,小的感激不尽,来世做牛做马也要偿还二爷的恩情!”
叶祯不置可否,目光一寸寸的盯在秋茗的脸上,秋茗似乎扛不住威压,将头垂了下去,牙齿咯咯打颤的唤了一声,“大人,您不进去看一看二爷么?”
叶祯缓声道:“算了,双城少有用功的时候,何必打扰他。”
说罢,他转身就走,秋茗连忙躬身相送,却在叶祯走远时,抬眼凝重的盯着他的背影入神,一张清秀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半晌儿,才又折身回了院子。
☆、试探
一回到了前院,叶祯立马将绯色招来,稍作吩咐,绯色便下去办了。
绯色走后,叶祯独立在窗前,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微抬眼见月光倾泻而下,流光千里,心头又染上几抹惆怅。若即若离,挥之不去。他想,若是瑜亲王李殷当真控制了双城,必定是用了什么极厉害的手段。可只要一想到李殷居然对双城下手,叶祯一口怒气上涌,近乎要喘不过气来。
将近子时,绯色总算是从外头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夜色如漆,叶祯一身素衣正置身在叶府的一处暗室里。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脏污不堪。发丝蓬松凌乱沾满了污迹。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少年满脸可怖的黑红色,似乎整张面皮都被人剥去,一双眼睛早已经不知去向,徒留两个空洞,血迹早已经干了,乌黑的血痂一直蔓延到整张脸。
绯色面露不忍,微偏过头去,低声道,“大人,属下派人四处寻找,总算在城外二里处的一间破庙中将人找到。只是,秋茗他……他……”
其余的话,绯色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切真相尽在眼前。
叶祯眸色更深了,他半蹲下来,轻轻触了触秋茗的手腕。秋茗立马吓得直往后缩,连连摇头。他嘴里呜呜咽咽,全是破碎不堪的字句——很显然,是被人毒哑的。
叶祯深吸口气,静静凝了这人几眼,这才轻声道:“秋茗,你别怕。是我,叶祯。”
秋茗乍一听这个名字,身形立马一抖,他缓缓抬起脸来,一双空洞的眼里冒出血泪。他摸索着,伸出手指在地上写几个血字:二爷。
叶祯眉头皱紧,他艰难万状的喘了口气,十指攥在宽袖里,一字一顿问他:“是双城将你害成这样的?”
秋茗手指一顿,浑身颤抖着,虽不能说话,可却竭尽全力的嘶吼着,拼命的摇头。许久,他又在地上,一遍遍的写上双城的名字。
绯色没懂这什么意思,可叶祯却懂了,他深深的望了秋茗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秋茗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跌回了地上,这回问什么也得不出任何答案了。叶祯见秋茗残废至此,再不是从前那般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心头涌起的歉意同怒意疯长。
许久,他才深吐口气,按压住心头的怒火,只吩咐下面的人将秋茗好生安置,又下了死令,不许对外吐露半个字。
绯色自然知晓此事的严重性,遂点头应是。他不免又面露忧色,若此人就是双城身边的小厮秋茗,那如今在叶府的“秋茗”,就是个冒牌货!
而双城自小就同秋茗在一处生活,肯定比旁人更熟悉秋茗,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揭穿府里的冒牌货。但他却没有!
想到此处,绯色冷汗潸潸,只觉得身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推着他们往前走!
叶祯早在此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层,可双城若若是简单的失去记性,被人利用,那事情到简单许多。可按照叶祯对李殷的了解,无论怎样的残忍手段,皆能运用自如,双城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事情真如叶祯所料,那事情反而更加棘手。敌暗我明,尚不可知!
只是……双城却还被人蒙在鼓里,百般利用!
叶祯缓缓吐了口气,一双眸子越发清寒,忽而一挥长袖,冷声道,“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绯色一惊,连忙抬眼去看叶祯,却见他素来沉稳的面容,渐渐染上冷肃,心知叶祯是当真动了怒气,一时心思又百转千回,不知何处才是天明。
……
次日,双城见天气舒爽,阳光明媚,于是穿戴整齐之后,出了府门,临走时老管家立在府门口的石狮子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双城斜了他一眼,笑道,“老管家,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老管家赔笑道:“二爷聪慧,那个……大人吩咐了,让二爷在府里好生的温书,再过些时日,还须得进宫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