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102)
赵致礼在季衡面前总会觉得很轻松,一时十分感动,道,“嗯,的确是饿了。”
季衡叫了荔枝进来,让她去厨房里给赵致礼端饭菜来,又问,“母亲和七郎还没有回吗?”
有赵致礼在,荔枝也并不扭捏,爽爽快快地笑着说,“还没呢,说不得是想给表少爷看亲才耽误了时辰也说不定。”
季衡一怔,“有这事?”
荔枝道,“也是猜测,只是之前有听到太太和上门来作客的刘家奶奶在说这事。”
季衡不由道,“母亲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
荔枝诧异了,“太太怎么会和你说,你比表少爷还小呢。”
说着,又呵呵笑了,飞快跑了,大约是觉得季衡这么小,对看亲一事却这么敏感,即使季衡从小老成,在这种事情上的好奇倒是孩子气。
却不知季衡根本就不是好奇,而是十分在意。
季衡听了荔枝那话,不由沉吟起来,心想许七郎年岁并不算大,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看亲,这其实并不算好事,现在朝中本就不稳,谁知道现在定了亲,之后对方家里会不会受到朝局波动的牵连,再说,皇帝已经对他家和他舅舅家里的事情介怀起来了,他母亲要是再在现在给许七郎攀个高亲,那皇帝心里还不知要怎么想,等再稳一些了再为他看门好亲比现在不知要好哪里去了。再说,娶妻娶贤,高门第的女子也不一定好。
季衡像个一心为孩子打算的家长,正思考着,没想到一转过头,就对上了披头散发而且只穿着里衣也不怕冷的赵世子正皱眉一脸凄然。
季衡不知道睡了一觉明明精神有所好转的赵致礼怎么又变成了昨天那个模样,就伸手拍了一下赵致礼的胳膊,“这是怎么了?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穿衣吧。”
赵致礼沉重地叹了一声,居然一时并没有回答。
他刚刚听到说给许七郎看亲,就又想到了杨钦萱,其实,他对杨钦萱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自己为什么会介怀杨钦萱的死这事,他也不明白,大约是觉得对不住她,在大婚之夜里对她厌恶冷淡,之后因为两人都傲气十足,更是没有妥协过……
赵致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对季衡突然说道,“你昨天问是谁过世了,是我的正妻死了,她自己割了手腕,又放了火。昨天下午才将她葬下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万分疲惫和茫然,季衡听后,不由十分惊诧,说起来,他从没有见过赵致礼的这个正妻。但是从她对小灵仙的狠毒和刁蛮知道,她绝对不是个善良的人。
季衡没有体会过丧妻丧子之痛,所以,他并不太理解赵致礼,但他看得出赵致礼此时正十分难受。
他只能轻叹了一声,“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不知为何,一向十分硬气的赵致礼,在季衡这再普通不过的礼节之词前,他突然之间就眼眶一热,眼泪就滑出了眼眶,他几乎是哽咽地说道,“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但是从没想过看她死。之前我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本是可以指责我的,但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也因为这事非常伤心。人生在世,为何总有这么多难处,她生来也是郡主,为何死了,却是这样一副光景,家中并不允许为她大办丧事,只是以平民的丧礼下葬了,她是除夕就走了,但至今,家中还没有放出她过世的消息……”
季衡其实觉得杨钦萱死了比活着要好多了,皇帝心里少了一根刺,赵家里肯定也松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用再受苦了,再说,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死亡,但显然,是不能这样和赵致礼说的。
赵致礼是个男人,虽然他不爱他的妻子,但是完全没有对她好过,和保护过她,他自己定然是深深地内疚着,是这份无力和内疚才让他这般难过吧。
季衡看赵致礼伤心委屈得像个小孩子,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脑袋,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胸前,拍了拍他的背,道,“那既然是郡主自己的选择,那么,她显然是想好的,你对她有这份心,她在地下有知,也会开心。”
只有季衡才会这么对他说,别人都只会说,“她是个罪妇,这样死了才好。”
“你为她悲伤戴孝,被皇上知道了,这也是罪过。”
“你怎么不为家里想一想。”
……
赵致礼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才算轻松一些了。
皇帝一直担心季衡身体,前些日子,几乎隔日都让身边内侍来看季衡,得知季衡身体好多了,才放下了些心。
这日是初九,他上午陪了太后和太妃登高,爬了蓬莱池边上的小山,从山上回去,他就准备了一番,出宫来看亲自看看季衡了,要是不亲自看他没事,他的心就完全没法安定下来。
111、第九十三章
皇帝来季府,现在已经是驾轻就熟,在车轿院子下了马车,就自己往季衡住的院子里去。
没等人进去通报,他已经进了正院。
季府仆人并不是很多,加上许氏和许七郎都出了门,又带走了些人,季府里人就更少了,皇帝一路行来,只觉得十分冷清。
在廊檐下才撞上伺候季衡的荔枝,他对荔枝是有印象的,知道她是季衡的贴身丫鬟,而且还为她的形貌普通而放心过。
荔枝手里端着热水,看到他,就十分吃惊,赶紧放下水就下跪行礼,皇帝看她端水,还以为是季衡午睡起来洗漱,却不知是给赵致礼准备的。
他问,“怎么一路进来没见什么人?”
荔枝赶紧道,“是太太出门做客了,没有恭迎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朕只是微服而来,不需多礼。夫人出门了,你家大少爷可在。”
荔枝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大少爷正在里间卧房……”
还没来得及说还有客人在,皇帝已经自己进去了,跟着他的几个内侍和侍卫,侍卫则守在了门边,内侍里张和生才叫了跪在地上的荔枝起来。
皇帝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子,又过了待客的次间,和做书房的稍间,在内侍打起厚门帘子后,他就自己迈步走了进去,没有绕过屏风,就听到里面季衡在说话,但是有些含糊,便没听清。
皇帝心想季衡在和谁说话,他的表哥?
不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绕到了屏风的边上,这样未通报就进内室,实则是十分无礼的,但皇帝这时候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想到季衡午睡休息,他表哥也在他的房里,他就已经在醋意翻腾了。
不过,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更让他生气的事情。
只见季衡靠坐在床头,怀里搂着一个坐在床沿的人,甚至还在轻轻拍抚他,而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只穿着里衣。
皇帝一下子就脸色铁青,恶狠狠地咳了一声,道,“君卿,朕来看看你了。”
季衡和赵致礼都被皇帝这话给吓了一跳,季衡瞬间抬起头来,看到脸黑到了底的皇帝神出鬼没地站在屏风边上,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赵致礼自然是比他更受惊,飞快地从季衡的身边退开了,转过头来看着皇帝,一副受惊过度的目瞪口呆表情。
皇帝这下才看到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致礼。
他眉头一跳,很难压下自己心里由疑神疑鬼而带来的酸意,走了过来,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质问赵致礼道,“表哥,你怎么在君卿这里,而且还这幅样子,实在有辱斯文。”
皇帝一向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但说话却从来就是婉转动听的,用这么重的话说赵致礼,实在是第一次。
赵致礼自然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皇帝的话语里的冷意和气怒,他便赶紧去跪下了,道,“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皇帝没让他平身,依然冷冷道,“朕问你,你怎么在君卿这里?”
季衡自然也感受到了皇帝那突如其来的怒意,他也要下床跪拜,皇帝却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了床上,眼神几乎是带着警告地看了季衡一眼。
赵致礼不好回答,除非编个谎言。
这时候,季衡替他解围了,说道,“皇上,是季庸的正妻过世了,是自杀而死,季庸昨天将她下了葬,下葬回来时辰已晚,他来微臣这里想问如何将此事告知你,怕皇上会降罪他家没有看好戴罪之人。微臣看时辰太晚,就留了季庸下来休息了,季庸太累,竟然一觉睡到了刚才才醒。”
赵致礼也正在想要怎么向皇帝汇报杨钦萱已死的消息,或者是皇帝已经知道了,只是装不知道。
现在季衡将他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既解释了他为何在这里,还说了杨钦萱已死之事,还说了他家对此事的战兢和忧虑。
皇帝目光在季衡和赵致礼身上扫了好几下,看季衡穿得好好的,的确不像有过什么不一般的行为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对赵致礼道,“表哥,赶紧平身罢。你穿这么少,要是病了可不好,赶紧去收拾了再来同朕说话。”
赵致礼这才谢恩起身。
季衡这时候也朝外面叫荔枝,荔枝正战战兢兢站在外间等候吩咐。
听到季衡叫她,她就赶紧跑进来了,季衡说,“带赵世子去洗漱收拾,给皇上上茶。”
荔枝赶紧应了,才又规规矩矩退下了,赵致礼也跟着她出了门。
赵致礼被带到了许氏那边去洗漱穿衣去了,幸好赵致礼昨夜脱下的衣裳被荔枝收拾起来在暖炉上烘暖烘干了,赵致礼穿好了衣裳,却不好再穿最外层的那件粗布孝衣,最后还是荔枝去找了管事妈妈凌霜,找了一件季大人还没穿过的儒衫给赵致礼。
赵致礼已经十八岁,长得人高马大,穿季大人的倒是正合适。
这边张和生亲自接了桂圆送上的茶水端进去伺候皇帝,看皇帝在和季衡说话,就又赶紧退出去了。
皇帝仔细打量了季衡的脸色,说:“你这气色要好多了,朕看你病好了,也就放心了。”
季衡道:“皇上您对我的病情如此挂心,倒让微臣十分愧疚了。”
皇帝拉着他的手握了握,“既然愧疚,以后就不要再病了。”
季衡笑了笑,“这可不是微臣想保证就能够保证的。”
皇帝看他笑,自己也就笑了一下,又马上板了脸,说,“你方才在同表哥说什么,为何你要搂着他。”
季衡便凑到皇帝耳边故意说了悄悄话,“皇上,你方才没有发现赵世子眼睛是红的吗,他在哭呢,这可真难得,我是第一次见到,不知皇上以前可有见过他哭。”说悄悄话也就罢了,还说得十分孩子气,季衡说完,自己都在心里不适应了。
季衡这么凑在皇帝的耳边,呼吸之间的气息,几乎让皇帝把持不住,心脏咚咚咚地跳,好不容易保持了镇定,但是已经没有办法生气了,他愣了一下,说,“他为何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