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培盛了 上(147)
苏伟往李格格院里瞅了瞅,不自觉地垂下头绕开半步,却在迈出西配院院门时被一个缩在门后的小小人影吓了一跳。
“二格格?”苏伟绕到门后,正是伊尔哈蹲在大门后的石台上,一双眼睛通红得像着了风的兔子。
“苏公公,”伊尔哈扁着嘴应了一声,低下头划着石缝。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苏伟左右看了看,“李嬷嬷呢,您身边的奴才呢?”
伊尔哈看了苏伟一眼,抽了抽鼻子,“我把她们都甩开了,谁让她们不让我看额娘了……可我好不容易跑到了西配院,那两个看门的嬷嬷还是不让我进去。”
苏伟咽了口唾沫,蹲到伊尔哈身边,支支吾吾道“那个,李小主是生病了,等病好了,格格就能随时——”
“骗人!”伊尔哈打断苏伟的话,“别以为我是小孩儿就可以蒙我,什么病用这么长时间啊?再说我额娘身体一向很好的。我知道,就是阿玛生了额娘的气,把额娘关起来了!”
苏伟一时语滞,伊尔哈抹了抹眼睛,一张小脸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了,“我从庄子里回来就猜出来了,可阿玛总不在府里,福晋也不听我说,我不知道该找谁……”
眼看着伊尔哈的眼泪断线珠子般的往下掉,苏伟顿时慌了手脚,“二格格你别哭啊,这样,奴才帮您想办法,奴才去跟贝勒爷说。”
伊尔哈抽泣着看向苏伟,“真的?你去说,阿玛会答应吗?”
苏伟抿抿嘴唇,安抚地对伊尔哈道,“二格格别担心,贝勒爷一贯疼爱您,知道您难受,一定会让您见李小主的。”
伊尔哈扁着嘴看了苏伟半天,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伟装着一肚子的事儿,出了四爷府,上了进宫的马车。
同行的张起麟看了苏伟半天道,“我听奴才们说,你去了西配院,还替李嬷嬷找到了二格格?”
苏伟点点头,张起麟皱起眉头道,“您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吧,这后院的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
苏伟看看张起麟,叹了口气,“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二格格还小呢。李格格再怎样,四阿哥也得顾念着孩子的情分。”
张起麟困窘地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停车!”苏伟冲外喊了一声,转身向张起麟道,“你先进宫,我去趟文坊斋。”
苏伟在文坊斋磨蹭到傍晚才买到一副满意的毛笔,文坊斋的老师傅年纪大了,现在除了熟客基本买不到他亲手制的笔。苏伟也是借着当初德柱的情分,掷下了重金才淘到这么一套。
捧着盒子进宫的苏伟有些心不在焉,入了景运门后也没抬头,一味地缕着墙边往前走,直到平地一声呵斥,“大胆!”才猛地俯身下跪,手里的盒子散了一地。
“奴才知罪,”苏伟跪在地上,也没敢抬头看是谁,反正是自己没行礼,直接告罪就对了。
一时没人应苏伟的话,苏伟也不敢随意乱动。
半晌后,一只着杏黄色缀金纹袖边的手捡起了苏伟身前的毛笔,苏伟心里咯噔一声,是太子。
第139章 假狐狸
康熙四十年
毓庆宫转弯处,太子一身杏黄色金纹蟒袍,手里拿着根檀木杆儿的毛笔仔细端详着。
苏伟跪在地上,极力地镇定自己。小初子站在太子身后,时不时好奇地瞅瞅跪在地上的太监。
“这是文坊斋的笔?”太子轻声道。
“是,”苏伟垂着头应了一声,“是文坊斋老师傅做的。”
太子低头看了看苏伟,蹙着眉心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老四身边的?苏培盛?”
“奴才正是苏培盛,”苏伟又叩了一个头道。
太子点了点头,“起来吧,收拾收拾地上,别瞎了这些好东西。”
“嗻,”苏伟行了礼,麻利地将散在地上的几支毛笔装进盒子中,只剩下一支被太子握在手里。
“这笔,如今不好得了吧?”太子冲苏伟道。
“是,”苏伟躬身,“老师傅年纪大了,不肯轻易给人制笔了,都得是熟客才肯给几分面子。”
太子笑了笑,“这是手艺在身,不惧权贵啊。”
苏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太子又低头看了一会儿,将笔递给苏伟,“我记得,他提起过你……好好收着吧。”
苏伟接过毛笔,微微掀眉,太子转身而去,杏黄色的背影在高高的红墙中渐远,束手的身子竟越发显得单薄。
索额图府邸
索相已显老态,在庭中缓步时步履渐慢。
其子格尔分,由后赶上,呈上门下之人的来信,索额图拆开信件看了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阿玛,杜默臣怎么说?”格尔分略带焦急地问道。
索额图将信件递给格尔分,“如我所料,就是高士奇那老匹夫!”
格尔分一目三行地过了一遍来信,微蹙起眉心,“高士奇的秘折呈给皇上的时日不短了,可皇上除了北巡时监视各位皇子再无其他动作。儿臣想,高士奇那儿估计也只是得了些许风声,并无实据。”
“不管高士奇向皇上密奏了什么,咱们都得小心为上”索额图站在廊下,目色深远而繁复,“如今太子的位置是如履薄冰,赫舍里氏也是站在了悬崖边上。”
苏伟到南书房门口时,碰上位熟人,“年大人,”苏伟略略行礼。如今年羹尧为庶吉士,天子近臣称声大人不为过。但他也是六品内监,在这个人面前,不能太下自己的身份。
年羹尧点了点头,“苏公公,贝勒爷刚还问起你了。”
苏伟将将一笑,抱着盒子脚步匆匆地往南书房西暖阁去了。
进屋时,四阿哥正坐在书桌后写写画画,一旁只有张保躬身伺候着。苏伟挤眉弄眼地向张保使眼色,却听四阿哥头也不抬地道,“去哪啦?买支笔磨蹭到现在?”
苏伟耸拉下肩膀,凑到四阿哥桌前,张保躬身退下。
“不是我磨蹭,是那老师傅现在名头响了,成难对付了,”苏伟扁着嘴道,“爷嫌弃内务府的笔,我又不能在外声张,那老师傅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谁,整天随着性子来。”
“随着性子来?”四阿哥嘴角弯弯地抬起头,“你也好意思说人家随着性子来。平时让你去买毛笔,总是推三阻四地舍不得银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
苏伟斜着眼睛往外瞅瞅,他就知道张起麟那厮不可靠,什么事儿都打小报告,“主子,李格格那儿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李格格一冲动干出什么事儿来,可就这样关着总不是办法啊,福晋那儿迟早也要问起的。”
四阿哥扫了苏伟两眼,低头翻了翻折子,“爷现在忙得很,没工夫搭理那些琐事,就先让她关着吧,省得碍事。”
苏伟眨巴眨巴眼睛,拄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爷,我想到个办法能让李格格消停下来,保证不碍你的正事儿。”
“什么办法?”四阿哥打开毛笔盒子,捡了只新的泡在水里。
苏伟抿了抿嘴唇,“奴才记得李格格的父亲李文烨是一府通判对吧?”
四阿哥想了会儿,点点头,“对,是个通判,一直也没什么功绩,爷都快把那人给忘了。”
苏伟扬起张假狐狸似的笑脸,冲一直忙忙碌碌的四阿哥道,“爷给那李文烨升官吧。”
入夜,毓庆宫
太子歪在榻子上,接过小初子递来的一只木盒。
掀开盖子,盒中装的是大大小小数十只毛笔,有的已经用过,有的还是半新。
“这些都是文坊斋的笔,”太子拿出一根极细的墨毫,“这是德柱第一次给我买的,他不知道我会不会用,呈上来时小心翼翼的。其实我知道,他是看我用不惯内务府的笔,跑了多少个地方,试了多少根才找来的。”
小初子抿抿嘴唇,“公子对殿下一贯是最用心的。”
太子弯了弯嘴角,手在盒子里一一抚过,“如今他不在了,爷用那文坊斋的毛笔竟也不觉得哪里好了。”
“殿下……”小初子想说些什么,却终没能开口。
十一月,已入深秋,忙着丈量土地的湖广一处,却出了岔子。
“年遐龄?”苏伟眨巴眨巴眼睛。
“是,”四阿哥叹了口气,负手站在书架前,“年遐龄跟郭绣参奏黄梅县知县李锦亏空地丁银三千余两,皇阿玛下令革职查办。谁知黄梅县民竟汇集万人,将城门堵住,不准李锦离开。经详查后,李锦并未亏空,实系民欠,李锦也算代民受过。如今皇阿玛下令提李锦进京补用,郭绣、年遐龄那儿恐怕就得受个疏忽渎职之罪了。”
“这,很严重吗?”苏伟挠挠后脑勺,“那年大人之前看着挺老实的啊,这外放之后,怎么这么大胆了?”
四阿哥一笑,“你没看他跟的是谁,郭绣曾是满朝文武都惧怕的言官,当初纳兰明珠贪渎结党一事就是他带头弹劾的。佛伦、洪之杰假借谣言参奏他父亲滥请诰命,吏部一度将他削为平民。后来他借着圣驾南巡,直接向皇阿玛面陈冤情,皇阿玛重斥了佛伦等人,将他提为吴江县令,不就又因功迁为湖广总督。年遐龄本就是个有能力的,现在在郭琇位下,自是如鱼得水。只不过此次黄梅县一事,着实是他们疏忽了。不过也好,借此一事也算给年家浇盆冷水,这朝堂内外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苏伟咂了咂嘴,“那,主子不帮年大人说话了吗?”
“说是肯定要说的,”四阿哥从架子上抽出本书翻了翻,“皇阿玛看重郭琇和年遐龄,本来就不打算重罚,借着我的求情也算有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