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关系(28)
韩骤气声笑了下，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应了声，“叔我有点饿了，想吃吊炉饼。”
今墅安也笑了下，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轻抚他的后脑勺说：“要走吗？”
“嗯。”韩骤喑哑哼了声，却闭上了眼，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两个人在昏暗的电影院中相拥，一直抱到韩骤几乎要睡着了，才感觉今墅安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今墅安：“到上班点了，走吧。”
“嗯？”韩骤神志有些黏糊，慢吞吞松开手。
此时正巧赶上一个黑咕隆咚的镜头，他一回头便见门口有两个佝偻的黑色影子，正左左右右摇晃着朝他们而来，就跟某部电影里的丧尸一模一样。
他吓得一激灵，大喊一句“卧槽什么鬼！”就吓得往后弹去，下意识用身体护住了今墅安。
今墅安被他护得一愣，看着门口的那两个身影，心里又是软乎，又是忍不住发笑，顺着他的胳膊哄道：“不怕不怕啊，是清洁工早上来打扫卫生了。”
韩骤：“……啊？”
他回头看了眼今墅安，心有余悸的望向门口，屏幕上的光已经变亮，他这才看清那确实是两个人，大约是光线不好，所以她们扫地的时候腰弯得特别低，动作也特别缓慢。
他松了口气，虚瘫地往后靠在今墅安怀里，这一大早的，哎。
五点半的城市还不算忙碌，天色一秒一变亮，露水和植物的味道尚未完全蒸发，春分来了，北城的柳条已经抽芽，路旁栽下的月季马上就要开花。韩骤深吸一口，舒服的抻了个懒腰，他好久没见过这么早的粮城了。
那天之后，彻底弯了的韩骤完全抛弃了矜持，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生动演绎了何为蔫骚。
比方那天傍晚，小王老师发誓绝对没想过要偷听，他就是想问问韩骤下课后要不要跟大伙一块去聚餐，结果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韩骤对电话里的人说——
“叔啊，侄儿有些冷。”
“是开春了，但最近不是刚停气儿么，画室这破楼你也知道，我办公室还是背阴面……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暖和，但如果有个人能抱着我……”
“别别别，你别过来，为这点小事不值当跑一趟，弄得我好像在耽误你工作似的，哎——”
“嗯？我情绪没有不好啊，我特别开心哈哈！”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个远房的侄子，不值得叔为我做什么，我不会纠缠你的，都懂——”
韩骤假模假式叹了口气，脑袋一偏，瞥到了门缝中的人，“卧槽”一句，麻利从沙发上坐起来，对电话里说：“哎那什么，不说了啊，有人来了，挂了挂了！”
“你是鬼啊，到门口不吱个声！”韩骤把手机按灭丢一边，竖着眉头问小王老师：“什么事儿？”
“那个……”小王老师迎上韩骤的目光，战战兢兢走进来，“那个，这不是今年联考和校考成绩都下了么，咱们画室高分率和过线率双向省第一，大伙想去吃个地桌烤肉庆祝一下，你去不去？”
“去啊！”韩骤眼睛亮了下，“本来我琢磨过两天再聚，既然你们都定了那我肯定得去。”
“嗯……”小王老师手脚有些不知道怎么摆，抓起旁边的抱枕，犹豫了几次才挑着眉头问他：“你跟你叔，你俩是不是……”
“哎——”韩骤挠了下脖子，挺不耐烦的冲他扬了扬下巴：“不是你想那么回事，闹着玩的！出去别胡说！”
小王老师将信将疑走了，直到晚上吃饭看韩骤的目光都不正常。
他就说，三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不正经搞对象，无论从生理还是心里角度看，那肯定都是有问题的啊！他原来还以为这人是深柜，现在看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了，他们韩校这只柜子不仅深，而且豪华，竟然是跟叔叔——
怪不得一直藏那么好，原来还真是不能说！
小王老师用扎啤杯跟韩骤的撞了一下，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说：“他没来？”
韩骤一头雾水：“谁？”
“算了吧韩校，他不爱你。”小王老师有点喝高了，脸蛋两边起了两团高原红，他揽过韩骤的肩膀，放低声量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平时傻逼兮兮的挺开朗，原来都是装的，其实你心里也挺苦，哎——”
“不是！操！”韩骤知道他还是对傍晚听到的事多想了，伸手把他喷着酒气的嘴推开，“你喝差不多得了啊，我下午那就是闹着玩……”
“不用！”小王老师非常顽强的又凑过来，“跟我你没必要装……我今天就跟你说了吧，我跟你一样，也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哥们懂你的感受！真的！”
韩骤：“……？”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林林端着一盘西瓜一盘毛豆回来，途径韩骤跟前问他：“要哪个？”
韩骤用筷子翻着铁板上一块烤得滋啦啦的牛肉，漠然说：“我吃瓜。”
聚餐后的标准姿势就是转场，陆冶提议去夜店，但其他人都不太喜欢那种闹腾的地方，于是经投票，一伙人去了对街的KTV。
众人唱嗨了就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这一轮是陆冶转的瓶子，酒瓶口正巧对上了林林，他搓着手里的小国旗，半天才问：“真心话：你卖过最贵的画是多少钱？大冒险：唱首歌。你选哪个？”
“大冒险，我选大冒险！”林林啊哈一声，蹦到点歌机前。
“我去，你放水太严重了吧！”旁边一个姓黄的老师推搡陆冶，“在KTV唱歌也他妈能算大冒险？！你还不如让林老师讲讲她怎么一次性把房贷还上的！”
“什么？”陆冶被推倒在沙发上，慢慢爬起来之后脸上的笑意就不如先前了：“林林你房贷都还上了？”
林林回头瞅了眼韩骤，韩骤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往外说。她略带尴尬的对陆冶笑了下：“啊，就那什么，我之前写了本网络小说，后来卖了，赚了点。”
“牛逼啊！”黄老师满脸通红的晃着大拇指，感觉不太相信，表情挺不屑的，“怪不得我下午约你你从来不出来，原来是窝在家写小说，我还以为是陪哪个款爷……”
他没说完话，韩骤和陆冶不约而同地怼了他一拳，“瞎几把说啥呢！”
韩骤看情况不好，按住陆冶的肩膀，站起来拎着黄老师的胳膊往外走，“喝多了，出去清醒清醒，抽根烟。”他朝林林点了点下巴，“林林你不要唱歌么，点吧。”
包厢里静了一会儿，过了片刻又恢复如前。
今墅安从楼梯上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包厢里有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在唱“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
他看见韩骤和一个老师在拐角说话，或者说，更像在训话。
小韩老师平时待人随和，跟身边人更是得过且过，没想到教训人的时候还挺有威严挺吓人的。那个黄老师一看就是醉了，几次要想走，都被韩骤直接怼回墙上。
黄老师身子被撞得“空”一声，忍了很久的好脸色终于变酸，刚想破口大骂，却看见了韩骤身后站着的今墅安。
今墅安虽然优雅随和，但不妨碍他气场唬人，出身清贵加上百年历练的沉淀，本来就不怒自威，更别说现在眼中还带了三分维护媳妇的戾气，看得黄老师腿肚子都隐隐有些发软。
黄老师愤懑地闭了嘴，韩骤把烟叼在嘴里，从怀兜里掏出钱包，直接拿出一沓钱塞进他口袋里，“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会通知你来办离职手续，现在打车回家吧。”
“你要开了我？就为我说的一句话？”黄老师转而大怒，什么也顾不得的喊了一嗓子：“她是不是活儿特好，把你伺候得贼几把舒服啊，你这么护着一个睡遍画室的贱人，不怕传出去让同行笑话啊？”
“不会传出去的。”韩骤把钱包揣兜里，两指夹着烟，在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一下，“我相信黄老师为人善良，出了我的门，肯定也还念着我们的好。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实在没必要互相挤兑。”
他这就是一句委婉的威胁了，他跟身无长物又无背景的打工族，能有什么互相挤兑的机会，还不是单方面碾压。
我可以不搭理你，但你如果非要出门继续造谣，我也不介意跟圈子里的朋友们打个招呼，看看谁还愿意冒着跟我拉仇恨的风险，搭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黄老师讪笑着要走：“行，你牛逼。”
“我就是个普通艺考老师，没什么牛逼不牛逼的。”韩骤吐出口烟，“但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造我画室女老师的黄谣，我肯定不会容他就是了。”
“看在咱俩同事一场，奉劝一句，追不到就造黄谣的男人，挺没种的！”
黄老师悻悻而去，韩骤正要往回走，就听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说：“没想到我的小老师还挺会吓唬人。”
啊啊啊啊我的天，什么“我的小老师”啊，今叔叔你不带这么撩人的好吧！
韩骤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他们这间包间在走廊尽头，旁边有个小胡同，外人一般不会过来。他咬了下嘴唇，趁着四下无人，一把回头将身后的高大男人抱住，半仰头看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韩哥放狠话的时候。”今墅安把他手里的烟接过来，放嘴边深吸一口，直接扔进烟灰缸。他撩着韩骤的刘海，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韩哥抽着烟，威胁起人来怎么这么帅？”
“心动了？”韩骤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心动了。”今墅安点着头，戏谑问他：“现在还冷不冷了？”
“嗯？”韩骤想起了傍晚打电话那一茬，眼睛一轱辘，刻意吸了下鼻子，“哎呀，还是稍微有点冷啊。”
“看来抱着也不行。”今墅安笑了下，揉着他的脑袋，“那怎么才能不冷？”
“可能……”韩骤舔了下嘴角，不怀好意的凑近说：“可能得脱了衣服抱。”
今墅安没想到尺度突然变这么大，整个人愣了一下。
韩骤诡计得逞眉开眼笑，拉着他往包厢里走，“你既然对韩哥心动了，心动不如行动，来给韩哥唱首歌吧，唱不好韩哥就让你在歌唱界混不下去。”
今墅安被他拉着，边走边笑：“害怕。”
他们进包厢的时候，正好赶上陆冶在唱：“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爱让我们虚伪，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爱上一个人的机会……”
“跟你不错的那两个老师，是不是在搞办公室恋情？”今墅安对着众人点头打招呼，一边低声对韩骤私语，他虽然偶尔来，但有些暧昧还是看得清。
“我只知道，画室目前只有打引号的‘兄妹’情。”韩骤闷头在点歌机上划拉着，“你要唱什么？”
今墅安：“<每天爱你多一些>”
“你……”韩骤划点歌屏的手顿了下，回头就见到今墅安满眼的温柔。
他脸上微热，急说：“下次说情话，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