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19)
“这、这也太玄乎了吧。”
“关键是,那白衣僧人,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五个字,它来寻仇了。我的妈,他不会真是神仙下凡吧。”
“询问他的名字,他竟只是笑答,不知。”
学子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咔。
徐禾差点没被一颗花生噎死。
他拽着旁边的茶壶,直接掀了盖来喝,才把那花生咽下去。
放下茶壶的那一刻,徐禾冷静下来,心里情真意切夸了一句,人才。
那骗子真的在得道高僧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佛指日可待了。
牛批。
徐禾又想了想。
真的牛批。
他听着那帮不明真相的同学,一脸玄幻地猜测着那僧人的来历。内心的感觉,还挺操蛋的。又塞了好几颗花生才不那么郁闷。
好在话题转的快,又提到了京城里最近又名声大震的另一人。
苏双戌。
这名声不是什么好名声。
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的纨绔子弟终于踢到了铁板,手下的侍卫没长眼,竟误打误撞地把出街游玩的薛柳青拐了过去。黑灯瞎火看不清人,苏双戌也醉醺醺要下手,快得逞时,薛府的人赶过来了。
薛柳青哭成了个泪人。
而薛丞相剥了苏双戌皮的心都有了,气极之下,告到了皇上那里。
这一回苏佩玉的枕边风也没用了。皇帝下旨,把苏双戌关进了牢中,让他狱中悔改,什么时候薛柳青原谅他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依着这旨意,怕是苏双戌一辈子得在狱中度过了。
徐禾嚼着花生,腮帮子鼓鼓的。
听着这个八卦,回想起放榜那一日的事情。
不由无语,这苏二狗神经病吧,怎么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干那勾当。
他正嚼花生呢,后背忽然被人一拍。
徐禾回头,对上的就是顾惜欢白白胖胖的脸。
这灾星。
徐禾咽下花生,凶神恶煞,“你干什么!”
顾惜欢委委屈屈,“我这不,看你一个人坐这都没人陪你聊天,怕你无聊吗。”
第30章 城楼
徐禾高举着他的图,走过长廊。
细碎的光掠过漆红的柱子、缠生的绿藤,透过薄薄纸张,射入他的眼中。
上面的线条勾勒出他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看一眼,叹一口气。
又看一眼,再叹一口气。
徐禾很心酸。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跟屁虫,一直喋喋不休。
顾惜欢试图讲道理,“你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事,就对我抱有偏见——再说,每一次我都不是故意的,你不可以这样!”
啧厉害了胖哥,这逻辑满分。
徐禾心里吐槽,没空理他,他低头,一边叹息,一边把纸折成飞机。
顾惜欢嚷嚷,“喂!徐禾!你说句话啊!”
徐禾折好飞机,拿飞机头指着他,凶巴巴:“闭嘴!”
大胖娃瞬间闭上嘴巴,吞吞口水,往后缩了缩,眼里很委屈。
徐禾转过身。
日头西斜,橙色的光把宫墙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能见的是宫阙重重,而天尽头山峦起伏。
琉璃瓦折射耀眼的光。
风吹动了满墙的爬山虎。
徐禾现在长廊前,把他的纸飞机放飞。
做不出来的东西,留着也只是瞎让他伤心。等以后长大了,有能力了,再重新画吧。
纸飞机飞过宫墙。
沿风慢悠悠落下,落在了窗前。
在薛成钰冷淡的视线里,又慢慢落在了长廊上。
书房里青烟袅袅。
熏香淡淡。
同样淡的,还有他父亲的语气。
“苏家的锐气,也是该煞一煞了。”
薛丞相负手书架之前,仰着头,看着挂于墙上的一幅秋猎图,目光如电。
沉默了会儿,他又道:“前几天,边关传来战况,此一行,徐峥大获全胜,不日便将凯旋而归。”
薛成钰坐于桌案前,目光从窗外的纸飞机移开,又转到了面前宣纸未提完的字上,他语气平静,“这不好么?”
薛丞相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身来,“本来按计划,徐峥这一战大捷后,下一次出征的地方将是燕北,助燕王平叛西戎之乱。但就在昨夜,燕北传来了文书……”
薛成钰头也没抬,道:“燕王已经平叛战乱了。对么父亲。”
薛丞相语噎,低头,看着这个自幼被喻“长乐珠玉”的儿子,一时心中复杂至极。
五年前,翰林设宴,八岁的长乐珠玉立灯华满堂里,眉宇也真如玉般,冷漠华贵。
圣上喜他至极,拉他上座,给他纸墨笔砚,笑道,“占星处说你是我长乐的天之大礼,来来来,朕让你给朕提几个字,看看是怎样的少年聪慧。”
男孩举止从容,用稚嫩的声音谢恩金殿前。
握笔,垂眸,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一笔一划,冷静认真。
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的人不多,但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看到那两个字的一刻,都如坠冰窖。
满堂华彩。
八岁,锋芒毕露。
许久的沉默过后,圣上大笑了三声,不明喜怒。
他吓得差点要当场跪下。
圣上却将那一张认认真真折了起来,放入袖中,而后转身同他道,“薛爱卿,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似笑又似非笑,帝心难测。
也是那一次之后。
他选择将薛成钰送入国书院。
毕竟,这世道,早慧易折。
最后一道夕阳,过屋檐。
薛丞相叹了口气,“下一回科举,你下场吧。”
薛成钰的笔一顿,旋即手腕高抬,曳下了“杀”字的最后一笔,“’是。”
他低头,垂下的视线冷漠扫过他刚写下的那一行字。
窗外风低低过走道,挂檐下的铃铛叮叮作响,不停休。
风又卷起那架纸飞机。
薛成钰抬起头。
几丝细碎的黑发,拂过少年精致如玉的脸。
他靠窗,视线随着纸飞机,到了远处的蓝天。
宣纸上一丝不苟的字,如他人般。
冰冷、认真。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徐禾突然被监丞告知,他姐姐来了。
昭敏郡主来看望太后,顺带见见他。
监丞叫他去静心殿,但徐禾不想再听他太后外婆唠叨,就在外面等着。
他老远就看到殿前有人跪着,慢慢走近了,才看清跪着的人。
是苏佩玉。
苏佩玉一袭素白衣裙,背影笔直而脆弱,脸色苍白,汗水不停流下,咬唇,倔强坚持着。她卸了浓艳的妆容后,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如静水莲花,多了分惹人怜爱的楚楚。
徐禾心情很是复杂,他离得很远,却也不打算走近。
不多时,昭敏郡主便从静心殿里出来了。
见了他,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明亮而大的眼睛笑成月牙,“等很久了吧?怎么不进去。”
其实也没多久。
徐禾如实道,“不去,去了又要被说。”
昭敏噗嗤笑了出来,“啧,不错嘛,徐小禾你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徐禾翻个白眼:“你就是来埋汰我的?”
昭敏把手指放到唇边,“当然不,”她压低了声音,眨眨眼,“等下陪我去个地方。”
徐禾:“……”他已经隐隐约约能猜到是什么地方了。果然不是专程来见他的,呵,塑料姐弟情。
昭敏牵他的手走下汉白玉阶。浅紫衣裙,掠地无声。她耳下珍珠摇曳,醉了这一片夕阳。
走过苏佩玉身边,像是故意的一样,昭敏只顾着转头同徐禾说话,余光都没有分过去一点。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揶揄道,“听说你今天写了首诗给惊澜表哥。”
妈的乱讲。
徐禾懊恼地澄清,“不是写给他的!”
这都瞎传了些什么。
昭敏拖长了调,笑道,“哦,不是写给他的,那你那岁岁长相见是写给谁的。”
徐禾黑线,“写给你的。”
“少来,”昭敏用手指弹了弹徐禾的脑袋,“我说,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东西啊,这一天到晚的。”
徐禾郁闷地把她的手挪开,“哪不正经了。”他当时沉迷丧车之痛,那首诗看都没看,瞎抄的。稍微注意一下,都不会发生这样尴尬的事。
昭敏笑,“哪都不正经。”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远,绕了一条甬道后,彻底离开静心殿。
昭敏脸上突然就冷了下来。
变脸变得那么快,把徐禾都吓了一跳,“干什么。”
昭敏往后瞥一眼,又收回,冷漠道,“刚刚跪在那里的那个女人你看到了么?”
徐禾,“看到了。”
说这干嘛?
昭敏道:“这就是我们那日遇见的苏二狗的姐姐,她…”
徐禾举手,一直想提问,“为什么你们都叫他苏二狗啊。”
昭敏被他打断,没好气,“双为二,戌为犬,这不明摆着的么,你动动脑子行不行。好了,听我说,别打岔!”
“……”哦。
昭敏道:“苏二狗前几天终于踢到铁板,惹上了薛府,大快人心。要我说,他这种人,关牢里十年都不为过。苏佩玉救弟心切,求皇上无果后,求到静心殿这里来了,我听素羽姑姑说的,她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天,她脑子里是浆糊么?求太后,外婆那么讨厌她,她还不如求菩萨呢。”
徐禾的关注点比较清奇,想了想,问了句:“那她还要跪多久啊?”
“……”
昭敏对着自家弟弟清清澈澈的眼,八卦也说不下去了,她泄气道:“谁知道呢。”
昭敏带他来到的,是皇宫的一处观望台。
很高,沿着楼梯,走了三层,才到了顶。
观望台上,一眼望尽整个帝都。
天空像胭脂盒被打翻,红橙黄绿青蓝紫,一层一层,由浅及深,渲染火烧云。地上,甬道、长路纵横交错。
宫阙九重,城门万家。
燥热的天,燥热的风。
夹杂在风中的,还有宫墙外的叫卖声,人间熙熙攘攘,烟火气息。
假山、楼阁、溪流、瓦砾,尽收眼底。
太阳完全落山了。
徐禾疑惑地抬眼,“你要干什么?”
昭敏双手按在城墙上,黑发猎猎,容颜明丽张扬,笑得灿烂,“看到了么。”
啥?徐禾身高不够,踩在一个石疙瘩上,才把头探出来,看到了,只隔这里几十米远的那条甬道。
鞭炮已经响过,一行人骑马而过,旁边有太监提着嗓子,宣读着旨意。
马的最前方,新科状元郎,衣襟风光,勒马夕阳里,笑容意气风发。
……理解了。
徐禾由衷赞叹道:“状元啊,好厉害。”
昭敏笑,眼里全是那一人,道:“对呀,你要不要也考一个,到时候怕娘做梦都能笑醒。”
徐禾摇头,“不了不了。”
观望台上,昭敏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
慢慢展开,上面女子的娟秀小楷密密麻麻,尽是诗词。
“嗯?”徐禾想要扯过来看看,昭敏把手一扬,他就够不着了。
那么小气干嘛。
昭敏垂眸,唇角的笑意温柔,眼中微有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