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身败名裂(27)
好不容易能抬尸回去了,小丙又有些不解,没忍住在一个前辈旁边小声问道:“那苏仵作是什么身份,我怎么瞧着几位哥哥都十分客气。”
仵作地位低下, 这几位差役对苏仵作的态度说不上尊敬,但比起小丙从前所见,算是十分客气了。
那陈差役道:“苏仵作他跟宋大人做事,着实学了不少东西,可不是别的那些除了看守尸体以外什么都不会的仵作。他们是真的能查出东西来的,准的吓人,你也放客气些。”
本来和死人打交道是让人晦气的,但一旦沾上点神异的色彩,又是两说了。
小丙被他说的心痒痒,十分好奇。
一行人带着尸体回了义庄,庄子里一股说不出来的草药味,小丙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四个角落里各点着一丸,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陈差役笑了一下,道:“那是宋大人拿出的方子,叫什么辟秽丹,点上一丸,发出来的烟能去除秽气。”
小丙跟着人把尸体抬进去,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宋大人。宋大人穿着一身耐脏的青衣,旁边跟着一个灰袍少年,那少年露出半张侧脸,神清骨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小丙还没发问,便见那宋大人转了过来。那一瞬间,小丙明白了前辈们的感受,那是何等的仙人之姿,如同高山落雪。虽是站在此处,虽是听着仵作检验结果复查死者生前诸事,但更像是仙人点冤魂,雪尽生平诸恨。
宋却本是在考教季筇课业,他虽然将季筇带在身边,却不是要他继承衣钵,只是想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能放开些,因此,对于正经功课他是见缝插针地教授与考察。季筇天资聪颖,又能吃苦,宋却打算再磨砺他一番后便送人去参加县试。
见苏仵作一行人进来了,宋却便知是早上来报的那起命案,季筇也习惯了这种切换,一下上前接过差役大哥们做的现场报告。
现场报告这个东西是宋却提出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差役们还有些嫌麻烦,迫于县老爷的压力,只能听宋却摆布。没想到做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在很多起案件里都帮了大忙,大家也就不再抱怨,对宋却的敬意又上一层楼。
宋却看向站在那里的一排差役,道:“还是留两个人下来帮忙就好,其他人回去府衙做事吧。”
差役们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先走一步。
犹记当初,高凤林担心宋却所用方法太过生僻,无法服众。宋却的解决方法是多破案件,积攒信任,时至今日,已经无人质疑宋却,宋却的一些方法,更是轻而易举地推广开来。茶馆里的说书人也爱编些宋却破案的故事来,将他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再加上他自成一派的风华气度,还给他盖了个“天人解冤”的名头。宋却实在怀疑这背后有高凤林的手笔,但每回问起,高凤林都装傻充愣,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差役们都觉得跟在宋大人身边有意思,你推我我推你地想把人赶走,还是陈差役道:“大人,不如你随意点两人吧?”
宋却道:“那便陈差役和旁边这位小兄弟吧。”
小丙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陈差役冲他乐呵,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下将小丙拉了出去。
小丙道:“陈大哥,宋大人不是让我们留下来吗?”
陈差役道:“先去喝碗三神汤,能除尸臭。”
小丙没有多问,知道这一定又是宋大人提出来的法子,感慨道:“宋大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陈差役摸了摸脑袋,先前也是有人问过的,宋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人说都是书里的法子,好像有什么《平冤录》《无冤录》《洗冤录》之类的,挑了几个好用的方子让我们用着呢。”
小丙道:“读书真好。”
陈差役点点头,道:“我就把我家小虎子送去读书了,我自个是来不及了,但能跟着宋大人学一点是一点。”
两人喝了三神汤后再回去,宋却已经开始检查了。
死者是县里有名的富户,名字就叫陈大富。早上他的夫人进门的时候,发现陈大富赤身裸体地倒在床上,面色有些不对,便上前探了鼻息,发现陈大富气息全无,这便报了衙门。
苏仵作早已熟悉具体检验流程,上前检验尸身,陈差役和小丙则负责必要时帮忙抬起尸身。
季筇给宋却念着现场报告,宋却开始在脑海里模拟情景。陈大富躺在床上浑身□□这一点极可疑,他的衣服和锦被掉在地上,床榻边的小窗开了一半,床边的东西也乱糟糟的,有些摔在地上。这个现场说是搏斗不像,反倒像是陈大富受到了惊吓,在床上逃窜时造成的。
宋却先停下脑海里的模拟,向苏仵作问道:“怎么样?”
苏仵作把死者的身高、年龄等基本自信报告了一遍,连身上的胎记、痦子一类能证明身份的特征都没有漏掉,最后才到尸表的各类症状:“右腿内侧有两个小洞,似乎是蛇咬痕,发黑紫,其余处无明显伤痕。”
宋却示意苏仵作将死者的腿分开,仔细看了一遍所谓蛇咬处。被蛇咬伤的伤口他们也见过几例,光从形状来说倒没什么问题,确实像是蛇咬伤。但那片黑紫颇为耐人寻味,毒蛇咬伤者,咬伤部位组织坏死,肿胀难堪,一片紫黑,陈大富腿上虽有紫黑之色,却无肿胀,左右两腿平滑如初,粗细相当。倒像是有人伪作毒蛇咬伤。若是这样,陈大富的死因就在别处,宋却道:“再复查一遍。”
这一遍宋却要看全程,苏仵作的每一个举动都未错过。苏仵作也习惯了,宋却时常要求复查,他动作熟练,陈差役和小丙也在一旁帮忙,主要负责支撑尸体。
宋却每念一句,季筇便对照苏仵作所报,有出入则改之,无出入则保留。这一遍连谷道都没有放过,小丙在一旁目瞪口呆,陈差役道:“你别大惊小怪,有人爱走旱道,弄出事来可不是一例两例。还有人觉得隐蔽,就专在这种地方下手脚。”
宋却最后道:“将他发髻散开,再查一遍顶心。”
苏仵作将陈大富头顶的发髻拆开,在他头皮上一寸寸摸过,最后在原先顶着发髻的地方摸到了异物,激动道:“大人,这里好像有东西。”
宋却连忙上前,苏仵作将这周围的头发拨开,那一个颜色与发色接近,极不显眼的小东西就露了出来,赫然是一个长钉,被敲入陈大富脑门,敲的极深,只剩一个钉面和陈大富的头皮几乎贴在一起。若不是苏仵作这回儿摸的仔细,怕是要被忽略过去。
小丙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宋却也一顿,虽然这些年来见多了,但是每次看到还是会感慨,人怎么能对同类这么残忍呢?
宋却让季筇拿来纸笔,自己挥手数笔,便将记忆里陈大富脑袋上发髻的样子画了下来,让季筇收好。
陈差役好奇道:“大人,可是这发髻处有何玄妙?”
宋却看向季筇,显然是要考教他的意思。季筇思考片刻,犹豫道:“这长钉是埋在发髻正下面的,也就是说这发髻是在长钉埋入之后才绑起的。不排除凶手埋入长钉后,其他人为陈大富束起发髻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低。也就是说,绑发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真凶。”
宋却满意地摸了摸季筇的脑袋,季筇松了一口气,一下高兴起来。宋却补充道:“就像每个人绑衣带习惯打结的顺序和结的长度不一样,这个发髻虽然不特殊,但每个人的小习惯都不一样,可能没用,也可能会有用,画下来有备无患。”
小丙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
陈大富最可能的死因已经十分明显了,宋却还是没有草草结束流程,示意苏仵作等人洗敷尸体,堂子里一股醋与酒糟的味道,尸体若还有伤痕,洗敷后要等上一个时辰才能显出来。
宋却便又开始给季筇讲学。
小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拉了拉陈差役的衣裳,小声问道:“我们也可以听吗?”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学堂外面偷听,被先生赶走的样子,对这类事情有些惶恐。
陈差役正听的认真,宋却讲学深入浅出,他虽不如季筇才思敏捷,难以跟上两人思路,但多少也学会了点东西。被小丙这么一打断,他也没生气,道:“宋大人说过了,孔子都提倡有教无类,他更不会在意这个,虽然没法特地给大家开课,但他给季小哥讲课的时候,大家想听就听,不必向他请示。”
宋却这边讲着课,等待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对尸体的洗罨方才结束。众人重新检查了一遍尸体,并未出现其他伤痕,顶心处的长钉被确认为致死凶器,死亡时间则在夜里亥时到丑时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到凌晨三点
第36章 尸骨含冤(十二)
宋却再三叮嘱, 隐瞒头顶长钉之事, 先装作以毒蛇咬伤为主进行调查。毕竟从尸体痕迹来看,真凶有心伪作毒蛇咬伤, 要么是为了转移视线,要么是为了栽赃嫁祸。他们不如将计就计,去探探虚实, 看看谁的证词最有导向性。
尸检的第二日,宋却等人便上陈府取证词, 宋却照例是一身鸦青,长眉入鬓, 俊眼神飞, 站在那里就是一身凛然正气。
陈大富死后,出来主持门面的是他的庶长子陈泓, 陈泓还不到弱冠之年,只有十六七岁,面上满是青涩。
陈泓在学馆读书, 吃住都在学馆,已有十余天没有归家,要不是陈大富出事, 他也不会特地赶回来,有先生和同窗作证,算是不在场证明最为充足的一个。陈泓昨日夜里才匆匆赶回,对这件事了解有限,面对宋却的提问说不出一二, 只能引他们去见陈府里其他主子。
陈大富的妻子是个有些富态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那是陈大富的嫡子,陈夫人前些年老蚌怀珠生下的宝贝疙瘩。陈夫人爱的不行,就算现在这个情况,还舍不得将人从怀里放出来。
见陈泓进来,陈夫人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多亲热,但也说不上排斥。
陈泓道:“母亲,这位是宋大人,他们是来查爹的案子的。”
陈夫人招陈泓过去,让他抱着他那个胖弟弟,自个到宋却几人面前,问道:“大人,可查出我家老爷的死因?”
宋却道:“尚未确定,但陈老爷的腿上有蛇咬的痕迹。陈夫人,你是第一个发现陈老爷出事的吗?”
陈夫人点头,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捂住胸口的衣襟。
“那天早晨,海儿突然闹着要找他爹,我没办法,便带他去老爷的院子。问过了外面的下人,说老爷一个人待在里边,还没起,海儿闹的厉害,我就想进去看一下,谁知道看到了那样的场景……还好海儿年纪小,不知事,没被吓着,我可怜的海儿,年纪小小就没了爹。”
陈夫人说到这里,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还回头看了海儿一眼。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话里话外担心的都只是自己还没长成的孩子,对陈老爷的死没有太多可惜。
宋却问道:“夫人,你回想一下,你进去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吗?”
陈夫人想了想,道:“床边的摆件有些乱,老爷那赤条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倒没什么。”
宋却道:“陈老爷昨晚是一个人睡的吗?”
陈夫人点头,道:“我之前问了下人,老爷他昨晚没去姨娘房里,还特地让下人退下,说是要一个人在房里做些事情。”
宋却再问:“陈老爷平常会这样吗?不让下人伺候,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做事?”
陈夫人也有些不太确定,唤来管家询问,最后得知陈老爷平常没有这样的举动,昨日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