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牌大佬捕捉器(317)
殷峥和谢殊玉就是他安排的后手。
至于他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算计自己的血亲儿子是否会愧疚?
答案是不会,他这样感情淡薄的人从出生起就将凉薄刻在了骨子里,又怎会去为了他们愧疚。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让他们出生,不过是为了当初霍尘珂一句让他将霍氏血脉延续下去而已,而且给了他们皇子的地位和一生用不尽的财富,他这个当爹的已经很合格了。
至于他屁股底下的这个皇位,是他自己用命搏来的,他想给谁,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德徵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戌时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场的大雪在天地间盖上了一层纯白,远远望去屋檐楼阁绵延不绝,一阵狂风突起,空中的大雪打了个旋,恍惚中好似听见马蹄声阵阵轰如雷声,杀喊声随之而起,远处有火光熊熊燃烧好似照亮了半边天,那熊熊火势似是要将这天地间的雪都给融化。
血腥味随着风雪蔓延开来,碎玉桥宅院里的皎皎抬头看向最北边,那边夜幕状似晚霞,皎皎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爸爸,皇宫着火了,我们快去看看!”
皎皎说话时殷峥正朝他走来,闻言直接伸手将他捞了起来,快步走出宅院,翻身骑上马的同时将皎皎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用斗篷遮挡住。
等皎皎他们赶到时一切都已结束,火灭了、叛乱的人也均伏诛,崇德殿前的永徵帝里面穿着明皇色龙纹圆领锦袍,外罩一件墨蓝色貂毛大氅,他手上提着一把沾着血的刀,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向皎皎他们,漆黑的眼瞳晦暗深邃,隐隐带着股暴戾,无端看得人心头发紧。
皎皎有一块随时能进宫的令牌,那是永徵帝特地给他的,并下了明旨,允许皎皎无召进宫。
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忙不迭地随着阶梯跑上前,看也没看永徵帝手上还沾着血的刀,蹙着小眉头拉着他就是一阵左右上下打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着急担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永徵帝垂眸看着皎皎,半晌,伸出手捏了下皎皎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两个血指印,心里蕴藏的戾气散去,意味不明的道:“就你是个胆大的。”
大皇子霄王率兵攻入承天门,虽然口中喊着救驾,清君侧,但其真实的意图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请圣上退位、殡天。
大皇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让永徵帝有点懵圈,大皇子他占嫡又占长,虽然目前看来吃了不少亏,但那点亏不足以奠定胜败,至少目前看没人能越过了他去。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他不犯太大的错,最多再过一月,等他这个重病的永徵帝亡了,皇位明摆着就是他的,所以究竟是傻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被人忽悠着起兵逼他退位呢?
是的,永徵帝确定他这个大儿子是被人忽悠着走上这条找死的路的,他那个大儿子,虽狠毒果断,但却又实在太过愚蠢,像是皇后生他时少给了他半个脑子一样。
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占嫡又占长,局面优势都在他那时做出逼宫这事。
永徵帝轻啧了声丢下手里的刀,蹲下身将皎皎这个大号暖炉抱进怀里,挡住嗖嗖吹来的冷风。
原本在他的安排下,他这些傻儿子最后的结局最坏也不过是被贬为庶民,或者将其贬去边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过一生罢了,却没想到有人想要他儿子的命,这是真当他是一只病虎了啊!
皎皎抬起小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的:“舅父受伤了没?”
“没。”
“是不是有人欺负舅父?”
“嗯。”
皎皎抿了下唇:“皎皎帮你欺负回去。”
永徵帝嗤笑:“呵,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如何帮朕欺负回去?”
“我叫上爸爸、怀之叔叔、行知叔叔、十安哥、棉棉哥还有呦呦去套他们麻袋,把他们打一顿,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皎皎握着小拳头恶狠狠地道。
永徵帝错愕:“这谁教你的?”
皎皎毫不犹疑的就把小伙伴给卖了:“沈皓庭。”
永徵帝哑然,随即将下巴搭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双眼懒散地轻阖:“好,你帮舅父欺负回去。”
翌日,永徵帝还真拿了张人名单给皎皎。
两日后的大朝会,他看见朝堂上空出来的空位后眉梢忍不住轻挑,下朝后打着体恤老臣的名头,实际真实目的是看笑话的他,背着手溜达去了这些老臣家,当看到他们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时,当即没忍住乐呵出了声。
面对那些老臣诧异的眼神,他毫不掩饰眼里的笑意,瞧,他现在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斗争越来越烈,永徵帝一连贬了二皇子、四皇子为庶民,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即日启程去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遂下旨册封永安王世子嫡幼子霍十安为太子。
霍十安今年十七岁,在此之前经历过永徵帝三年填鸭式教导的他早有隐隐的预感,自己怕是会被打造成皇子们的磨刀石,去磨砺出最优秀的刀,所以当自己真的成为太子后,他并没有任何喜悦,只是心渐渐的愈发沉了下去。
这三年来他一直跟在永徵帝身旁看他如何御下,如何处理朝政,如何制衡百官之间的平衡,甚至那长达三年针世家大族的布局和清洗他都有全程旁观并参与其中,以至于这后来的两个月内永徵帝出手搅浑了水,将百官和皇子拉下棋盘,然后一一将其逐出局,他都有在旁观。
这让霍十安对永徵帝渐生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他的冷血和对生命的漠然。
又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永徵帝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太医们都委婉地告诉他,他大概是活不到明年了。
和江海富站在一旁的霍十安豁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在争夺太子之位的风波渐渐平息后,他和朝臣一样,都以为永徵帝的病重是放出来的假消息,其真实目的就是将有威胁他皇位的成年皇子全部铲除,留下年幼尚还无威胁力的皇子,再扶他这个没什么威胁的傀儡成为太子,好搪塞住朝臣们立储君的呼声的同时,又可以成为未来皇子们的磨刀石,为大雍磨砺出最锋利的那把刀。
直到此刻,得知永徵帝当真病重将死时,以往他所不明白的,所疑惑的点瞬间在脑海里串成了片,须臾直接在他脑海里组成了一个离谱到不可能的猜测。
那个猜测里……永徵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皎皎铺路!
前几个月那场针对世家大族长达三年的谋划是,这两个月内的谋划也是,他在死之前,在竭力为皎皎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障碍,并为他铺了一条平稳通达的坦途。
扶他上位是在为皎皎铺路,封殷叔叔为侯是在为皎皎铺路,还有一路高升,如今位居左相之位的谢殊玉也是……
一股战栗突然从尾骨直达头皮,霍十安咬紧这牙关,垂在身旁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之人,竟做到这种…地步?!
霍十安深呼吸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抬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永徵帝,以往基于他的威望他从不敢仔细看向这人,如今一看,却发现他脸上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唇已见乌黑,连带着指甲盖也变乌紫。
霍十安虽然恐惧永徵帝,但同样他也是亲近他的,因为在他心里永徵帝是他的叔父,是他唯一的长辈。
在永徵帝看过来时他连忙低头,再开口时喉间已不觉暗哑,他低着头道:“请叔父在坚持些时日吧,至少到正月,过了生辰。”
正月,元宵节好似就是正月十五吧!
永徵帝垂眸想着,喉间一痒便低声闷咳起来,江海富连忙上前轻拍着其背,等永徵帝止咳后,就端了茶水来。
永徵帝挥手:“换了糖水来。”
他咳久了,嘴里苦得厉害,想喝点甜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永徵帝能起身的时间越来越短,渐渐的他从偶尔能起身变成了只能躺在床上,有时半夜发起热来连药都灌不进去,他也越来越少去碎玉桥那边的宅院了,到后来甚至有半个月都没去过一次,每当皎皎问起时,他就推说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