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靠美貌苟活了(89)
从那日萧钦时被卷丹看到手上的扳指之后, 穆云间就清楚,穆澈定然已经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 穆澈的直觉这么敏锐, 不光知道了他是当年逃走的小公主, 居然还隐隐约约对他真实的来历有了好奇。
“他虽是我亲兄, 可我几乎从未见过他,还不如与萧钦时相处的时间更久。”
穆澈似乎有些遗憾,“我此次来, 是真的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穆云间并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穆澈一生藏在幕后,直到后来萧不容打掉了他所有的枪, 他才露出痕迹,被萧不容射杀,是真真正正与萧不容周旋到最后的人。
他今日来找穆云间,毫无疑问想再要一把枪,有穆云间这个前朝皇子在,他才有可能师出有名,继续搅风搅雨。
不可否认,穆澈的提议很诱人,他清楚穆云间想要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但有了萧钦时这个粘人的家伙在,他的自由将不复存在,倘若穆云间仅仅是站在穆氏一族的角度去看萧钦时的话,他真的可能会答应穆澈,请他下手杀了萧钦时……可他却不仅仅只是看到过萧钦时凶恶的一面。
穆云间送他到院门前,他并不确定穆澈是否真的放弃了拿他做枪的想法,如果穆澈真的要逼他的话,把他是前朝皇子的身份捅到萧不容面前,那他就不得不上穆澈的贼船了。
“小叔。”他开口,换了个称呼喊对方。
穆澈眉梢微扬,唇边漫出笑意,道:“侄儿请说。”
“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小叔也难得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我呢……自幼在深宫之中,受尽欺辱……”
他垂着睫毛,穆澈的眸子也微微动了一下。
“我明明是男儿身,却不得不做女娇娥,只为了在那深宫之中讨一口饭吃,我自幼,没过过什么特别舒心的日子,有时甚至不得不应对……阉人的骚扰……”
穆澈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住了他。
“我不似小叔这般,有号令群雄之力,也不似紫衣大哥那样,有一身自保的武艺……许是在那宫墙过高,限制了我本该属于男子的野心,我年幼之时,唯一的想法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出宫……”穆云间笑了一下,道:“可我等啊等啊,却等来了国破的消息,我差一点被萧不容纳入后宫,可依旧阴差阳错成了萧太子的通房……我知道,于许多人眼中,男扮女装十分让人不耻,那段经历我也不愿再多提及……如今我更名君子陶,便是想要于过去那段屈辱的记忆告别……
“小叔,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我知道小叔有鸿鹄之志,也许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光复前朝,但我不想,前朝在时,我没有享受过半分荣华?可它倾颓之时,我却受尽了它的拖累!”他嘴唇微抖,眼角都微微有些发红:“小叔……我再也不想与前朝有半分关系,这天下谁坐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如寻常百姓一般,就这样平淡的过一生……还望小叔成全。”
穆澈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他一步步地走在湿滑的山路上,脚下的靴子隐隐染上了湿漉漉的碎叶子。
穆澈忽然停下脚步,低头去看那片叶子。
卷丹察觉,起身取来一根竹片,轻轻给他拨了下来。
“他说想要平淡的生活……”穆澈低声道:“我也曾如他一般,想要平淡的生活。”
可是这个世界却不允许,他在最单纯的时候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也在最赤诚的时候遇到了最恶毒的人,更在最弱小的时候,经历了最深的噩梦,再也无法挣脱。
“卷丹。”
“婢子在。”
他抬眸,望向蜿蜒的山路,道:“他明明是穆凛的儿子,为何与他一点都不像。”
“云间殿下……”卷丹下意识改了口,道:“也是不受重视,不被期待之人。”
穆澈继续抬步往下走去,手中的折扇虚虚的垂了下去。
“我今日来是要算计他,他为何要对我掏心掏肺……我岂会在乎他经历过什么……”
“穆云间……他身上还有许多,我看不透的地方……卷丹,他若不能为我所用,我还要留他么?”
卷丹拧了下眉头,低声道:“无论主人做什么,卷丹都会与主人站在一起。”
穆澈轻轻笑了:“你不是喜欢他?”
“卷丹相信主人的判断。”话落,她顿了顿,道:“但主人做决定,极少会问旁人……”
她没有说下去,穆澈只有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才会对身边人发出疑问。
刚刚开春,山间的树还有些嫩绿,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露出大片橘红霞光。
穆澈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低矮处,转出了一个正在上山的人。他一袭粉白衣衫,发带也是粉白色的,腰间叮叮当当挂了一堆惹人注目的牌子,钱袋子里还有一个金元宝呼之欲出。
四目相对,萧钦时也停下了脚步。
穆澈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着那个一身粉嫩,都挡不住眼中阴鸷的青年,半晌,才缓缓往下去。
萧钦时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隐有杀机升起。
两人越走越近,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萧钦时忽然道:“你来干什么?”
穆澈清楚他有心搞事,当下微微一笑,道:“寻子陶贤弟话话家常。”
“他与你有什么家常好话?”萧钦时道:“他什么时候成你贤弟了?”
情况不妙,这萧太子这几日就一直在他楼下晃荡,本就有心找茬。但穆澈如今手里无枪,倘若真伤了太子,朝廷追查起来,楼中那些姑娘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他心思微转,表现的更加和善,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子陶贤弟一见如故,是相当好的朋友。”
“他素来独来独往,可没听说过跟谁是特别好的朋友。”萧钦时觉得他在刻意挑衅:“你为何要主动接近他?”
“我?”
“孤都看到了,他种树的时候,你还与他一个桌子吃饭,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穆澈温和道:“我与他一起吃饭,是想着他种完树还要走上大几里的山路回去,十分辛苦,故而专门让人……”
“你还专门让人给他送饭?”
“……”穆澈迟疑点头,见他脸色更沉,下意识道:“主要是给我送饭。”
他觉得古怪,怎么这萧太子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他心上人的朋友,他不该友好一点么?
萧钦时留意到他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绕过自己的双脚,瞳孔微缩:“你心虚什么?”
“嗯?”
“你接近他到底什么目的?”
“萧太子,我对他绝无恶意。”穆澈道:“子陶贤弟皎如玉树,美若谪仙,我心生向往还来不及呢……”
他话没说完,萧钦时眼中的杀机已经凝成实质,粉白袖口仿佛沾上了万吨水气,手掌翻开,掌风呈雷霆万钧之势,朝他袭来。
……疯狗。穆澈心中怒意升起,广袖张开,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