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哥在远古(36)
拖了这么一路,鹿和狼都已经冻得僵硬了,没处理干净的血已经都冻在了血管里,这样的肉会很难吃,不过原始人也不在意这个。
一头狼直接给留守在家的二哈们分食,猎果在边上剥鹿皮。
部落里的人看得直流口水,那可是鲜肉,比他们手里的肉干不知道美味多少倍。除去根本不可能狩猎的隆冬,这种大地还没有完全复苏的初春,也是狩猎最困难的时候。可供狩猎的对象很少,而经过一冬的蛰伏,饥渴难忍的也不只是人。甚至,人的部落在这个时候往往也成为了狩猎的目标。
猎部落多年的经验累积下,除非食物紧缺,这个时候采取的行动就是继续像冬季一样躲在洞里。就算如此,偶尔也会有野兽找上门去,到那时就是靠战兽和战士们了。不过那是往年,今天部落没战兽了……
“猎果,只要你们回到部落去,我愿意从族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猎斧用最温和无害的语气劝慰着。
猎果一怔,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
“选举首领的仪式是需要大巫主持的,只要你们回去,白锐成为大巫,就可以为猎部落再次选择一个族长。”
猎果是和猎黑的意见有些不一致,如果族长今天来,咬死了只接白锐和猎星回去,他说不定私下里反而会劝一劝其他家人。但族长的表现完全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给猎果的印象,猎果感动了?相信了?
才怪!
他一直觉得部落才是安全的,这没错,因为人多集群才能降低危险,以及获得更多的资源。可是族长的表现,太虚假了。虚假到一直对部落心存怀念和幻想的猎果,也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意识。意识到如果自己回去,那现在族长说得有多好,到时候,他们一家死得就有多惨!猎果对部落仅存的乃到哪期待和信任,就在此时此刻,被燃烧殆尽了。
部落里怎么样他们能不清楚吗?如果让部落里的人重新选择谁做他们的族长,大多数的人也只会选择猎斧。因为他们不知道,除了猎斧还有谁能够当族长。而且他们恐惧着,新的会带来改变。可能那个改变是好的,但如果是坏的呢?部落已经延续了很久,大家生活得很平稳,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能活,什么时候去死,他们都顺应着自己的规律生存着。
——看似汲汲营营寻找着一切手段让自己活下去的原始人,其实是非常守旧而惧怕改变的。
另外一部分是部长的心腹,尤其其中一些甚至不用轮流打猎,只需要执行最安全的保护村庄的任务,却无论何时都能分得最多最好食物的人,更是会毫无疑问的选择族长。猎黑和猎果还在部落的时候,虽然还存在着有异议的一部分人,可到了现在,这些人已经没剩多少了,当猎茅去世,他们更无法起到什么作用了。
猎果觉得自己的脑子比过去清楚多了,如果他们答应了,到时候白锐已经做了大巫,猎斧又是经过再次的部落推举,公平上任的。他们家白锐那个时候还能再离开吗?想想白锐的性格,好吧,貌似他是能的……可是,何必多此一举呢?
“猎斧族长,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吧,部落里少了你,应该很着急吧?”那意思就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该去哪凉快去哪凉快吧。以后,还是靠自己过日子吧。
话说完,猎果低头,继续吭哧吭哧的割鹿皮了。
“果爸,我们来帮忙。”白锐和猎星忽然窜出来了,猎星还递给了猎果一杯热汤——这种天气里,别说热汤,就是喝上一杯热水,都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更不用说那是用“那口锅”煮出来的热汤。
猎果也不拒绝,端过杯子,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喝去了。
猎星接替了他的位置剥鹿皮,白锐还没干过这事,并不匆忙上手,而是用心看着学。这鹿的脖子和两条前腿都断掉了,却不见任何撕咬的痕迹,白锐正一边研究着死鹿,一边跟猎星学习剥皮的手法,那边猎斧竟然又不死心的发话了:“猎星,你的阿爸还在部落里,你又有妹妹了。如果部落没有了大巫,没有了战兽,会有很多人死去,年纪小的和年纪大的,是最先死的。”
“我阿爸是猎果和猎黑。”猎星看都没看族长一眼,手上动作连贯,连一点停顿都没有,可实际上他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他和白锐被部落遗弃的情况差不多,但白锐是被陌生人丢出去的,他却是被阿爸抱着走。那时候他已经懂事、记事了,也见识到了死亡的真相,他知道他阿爸抱着他朝外走是要干什么。他的脚再怎么疼,也无法和死亡的恐惧相比较。他在阿爸的怀里哭,求他不要扔掉他,他阿爸给出的回答,是用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猎星,被野兽咬死太疼了,让阿爸杀掉你吧。你死之后,你的皮肉阿爸也不会给别人,阿爸会一点点把你吃掉的。”
其实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他阿爸的容貌现在都已经模糊了,可是阿爸说的这些话,他的语气,还有当时感受到的那种渗透到骨髓里的冷,猎星怎么也忘不了。
快憋死的时候,黑爸和果爸带着他们仅有的那点财产出现了,他们想带走猎星。这次他阿爸给出的答案是“我要那块角牛的背皮”。
那天,猎星没有了一个阿爸,又有了两个新阿爸。
***
一个不该活下来的瘸子竟然也顶撞他!虽然心里已经气炸了,但他脸上显露出的只有哀伤和诚恳。
“你们要求的条件我都答应了,但我们的大巫依旧不愿意回到他的部落?”
白锐看他这模样觉得牙酸得厉害:“你根本没答应我们的条件啊,其实明摆着的,我们真正的条件就是,你,带着你的女儿,离开部落。这才是我们条件的本质。为了部落,你们会离开吗?”
“你不要太过分了!”猎斧没法继续装下去了,“你带着你女儿离开部落,我立刻带着战兽搬进去。”白锐站起来,和族长对着瞪眼,又去问族长身后的人,“族长重要,还是大巫与战兽重要?”
族长下意识转头看着他带来的族人,包括猎岩在内,其他人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都有些闪躲。
大多数原始人的脑袋还是没那么多弯弯绕,而是很直白,甚至可以说他们很残酷的。族长没了可以在部落里再选,大巫断绝了可以到其他部落请一个,战兽……战兽虽然也能到其他部落请回来。可是看看就在跟前吃得一嘴鲜血的二哈们,再想想茅部落和蓉部落的战兽,这些勇士们心情顿时复杂了——战兽和战兽也是不一样的啊,二哈们虽然不能和岩山部落的岩蜥比,但也是附近三个部落里最强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是最强的部落。如果求来了茅或者蓉的战兽,他们还是猎吗?
说族长这些年为部落做出了很多贡献,他们几代人都是族长,族长对自己也挺好的?这些在今天之前听起来还是挺不错的,可是今天之后吗……
部落里的人为了生存,为了节省食物,为了更好的生活,他们可以抛弃很多人,受重伤的、生病的、年老的,不相熟的,自己的亲人,甚至有一天,他们会选择把自己也抛弃掉。
猎斧很理解自己的族人是怎么想的,他毕竟做了很长时间的族长。看见战士们的表情,一种恐慌蔓延了上来。
猎斧这些年也抛弃了很多人,但并不表示他也是一个能抛弃自己的人,甚至他极端畏惧着被抛弃。他想死在部落里,死于衰老或者疾病,身边有着家人的陪伴。这件事,猎斧谁也没告诉过。但这一份恐惧从是他努力保住自己位置的初衷。他想要女儿的血脉成为大巫,因为他很明白,只有大巫才能安享老死的结局。甚至就算部落毁灭了,只要有巫的能力和战兽,去到别的地方,一样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