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以为自己是替身(48)
这话让萧寒舟本就纸一样苍白的脸又褪了一层颜色,竟隐隐显出灰败来。
三年前,那是阿绎刚刚离开萧家的时候。
萧寒舟本以为任绎身上的伤势是后来游历时受的,却不想对方刚刚离开萧家就遭此大难。
在得知那同心玉的误会后,萧寒舟不得不承认一点是他……逼走阿绎的……
因为他的缘故,阿绎才遭逢那些。
只是——
萧寒舟嘴唇有点发抖,他嘴巴几次张合,才听见了自己那虚弱又颤抖的声音。
他颤着声问“修为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灵根的事,他是知道的。
但是阿绎他有道骨啊。
取灵根于他虽确实有碍修行,却不至于修为尽失、变成凡人。
除非、除非……
某个可怕的猜测在脑中浮现,不待萧寒舟在心底否认,旁边的燕朔云却轻轻笑了一声。
燕朔云抬头看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笑,但是眼底的神色却是极冷,他放缓了声音,像是那柄在萧寒舟心头上来回拉扯的钝刀一样,慢吞吞地开口,“我以为……对这件事,萧家主该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燕朔云又发出一点类似气音的含糊笑声,甚至像是真的费解一样、对着已经快要站立不住的萧寒舟第二次确认道“难道不是吗?”
第38章 只是朋友38
萧寒舟终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却不单单是情绪波动的缘故。
燕朔云瞥了一眼鸿虚子,后者正没什么表情的注视着萧寒舟,但是燕朔云可不会以为他单单只是“看着”。
燕朔云至今为止仍不知道鸿虚子的真正修为到底如何, 但是那无意中泄露的一丝威压, 他却也曾领教过, 而萧寒舟这会儿身上承受的只会更多,他的眼耳口鼻都缓缓的渗出血来。
可即便如此,青年的脊背仍旧挺的笔直。
这只是寻常的姿势在这种时候变得异常艰难,他的肩膀已经在不自然的颤抖着, 显然浑身上下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但是他仍旧直挺挺地不肯弯下腰。虽然只是初具雏形, 但是却仿佛让人看见了一柄宁折不弯的长剑。
燕朔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倘若这人真的是一无是处, 阿绎也不至于错认了。
平心而论, 不管是耐性、毅力、天姿、悟性, 作为一个修士, 萧寒舟都是极其出色的, 这一点连看他不怎么顺眼的燕朔云都得承认。
——他只是对阿绎不怎么上心罢了。
鸿虚子听出了任绎当年的伤势好似与萧寒舟脱不了关系, 他最后也没有对后者做什么。毕竟不管是清冉还是清冉的魂契对象都还没有做出行动,他这个当师伯的也不好越俎代庖。
从鸿虚子手上捡回一条命的萧寒舟却去了寒苍峰,他跪在峰下求见。
燕朔云瞧见了他这举动后也只嗤笑了一声, 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若是以往, 燕朔云还要担心一下任绎的态度、忧心他会不会为此心软, 但是知道了内情以后, 再看这会儿的萧寒舟, 那就是全然看乐子的心态了。
只是看乐子到底没那么要紧, 燕朔云急着去查任绎身上的那神魂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有没有法子解除。有这桩事挂在心头,他对于萧寒舟这边的“乐子”只瞥了两眼就不在意地离开了。
整个寒苍峰都被剑尊小号的神识笼罩,任绎当然发现了萧寒舟的求见。
在目前进到幻境的三个人里(他本人的马甲不算),虽然燕家兄妹不管资质、修为,在同阶段的人中都是极顶尖的,但是综合下来各种因素分析,任绎还是认为萧寒舟才更有可能是天命之子。这么一来任绎也基本确定后者为这幻境的继承人了。
不过为防万一,任绎还是打算等秘境正式开启、在见过所有进入秘境的试炼修士之后,再将凝霜赠予后者。不过那纯粹是出于保险的谨慎心态,如果没有极特殊情况——比如出现什么虎躯一震、小弟来投的傲天式人物(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任绎还得考察考察对方到底是不是反派boss)——他这次的人选不会更换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任绎面对作为甲方爸爸的天命之子,心态都是非常从容平稳的。
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没有一个好心态,早就破防转部门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发现萧寒舟求见之后,他也没多想,直接将对方放进来了。
萧寒舟看着身前突然隐没的禁制,迟疑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就那么毫无阻滞的进入了寒苍峰范围之内。
这过于轻易的应允,让萧寒舟比起得以见面的高兴来,更多的却是忐忑。
阿绎愿意见他?在他做出那些事之后,阿绎还愿意见他?还是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
萧寒舟又像是有点恍然。
是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如此,那些事也不是刚刚做下……虽然阿绎总是表现的像是无事的样子,甚至反过来安慰他,但对方怎么会全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他真的以为没有事,真的以为阿绎不放在心上。
于是索要一次比一次更过,甚至习以为常。
直至最后,他居然开口、向阿绎讨要灵根。
萧寒舟无法想,自己当时是如何昏了头?!竟然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灵根!修行人的根基。
即便阿绎身上有道骨,那也不是将灵根赠出的理由,更何况道骨……萧寒舟不由想起了燕朔云的那句“萧家主该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心脏的抽痛让他几乎蜷缩起来、那即便在迫人的威压下仍旧挺得笔直的脊背这会儿却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一样佝偻着微微颤抖。
萧寒舟记忆中并没有这件事,但是他却无比清楚的知道,能让阿绎甘愿失去道骨的只有他一个。
而他这会儿却丝毫也不知晓,只能是阿绎将这事同他隐瞒了。
道骨、灵根……
是他亲手毁了阿绎的道途。
萧寒舟几乎想要笑,是对自己嘲讽的大笑。
可是面部肌肉扭曲的抽动下,却有水珠落下,面庞被泪浸得濡湿。
萧寒舟突然想起了自己从赤雪境外出来收到的那道传讯,字字句句、那分明是“诀别”,可是即便在那个时候,阿绎也选择了最委婉的说法,以至于他只当做了普通的留讯。
这次西洲再见,他还在心底怨怪过阿绎的冷漠……可是现在来看,他到底有何资格生出这想法?在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后,阿绎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他说过;在他做出那样无法原谅的事之后,他甚至还在厚颜无耻地希望求得一个谅解。
过往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中闪现,萧寒舟走在寒苍峰上山的路上,只觉一步一步仿佛都踏在冰刀之上,那是一种冰寒刺骨的疼痛。
但实际上,在任绎初到秘境的那次大手笔对寒苍峰的改造之后,这峰头早就不复最初的寒霜凛冽,被灵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催生的草木为整座山峰都笼罩上了一层生机勃勃的颜色。
郁郁葱葱的树冠在小路上投下遮蔽阴影,萧寒舟只觉得这些暗色好像将他那卑劣又无耻的一面掩藏,但是那穿透树冠缝隙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亮斑,这分明的光线又像是毫不留情的切开他那又可笑又拙略的伪装,将肮脏的一面放在光下炙烤。
但是,他只是想要见见阿绎……
只是想要见到对方而已。
他想要偿还。
不管是修为、灵根,还是……性命,只要阿绎想,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他只希望、阿绎不要恨他。
任绎完全不知道萧寒舟这一路走来复杂的心理活动,事实上他根本不觉得萧寒舟这次寒苍峰求见和自己的大号有任何关系。
任绎还以为对方是来找剑尊小号的。
和主号至今没有摸清楚的工具人定位不一样,在得知剑尊小号的时代和当年的时间差之后,任绎就对后者的工具人类型有所推断,不是作为金手指的随身老爷爷、就是金手指的过世老爷爷(……)。再有先前旁观的那一场擂台切磋,看到那熟悉的剑意之后,任绎就越发确定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