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77)
谢涵突然觉得对方只是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蒙昧,政治眼光上却十分精准, 但他……并不想同意, 推诿道:“姐夫是知道的, 我在国内, 空有身份,人微言轻,这种大决策, 或你可回国后即刻遣使来齐,我亦会帮忙说话。”
宋期以为他是被说服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那真是太好了, 多谢。”
他走后,霍无恤从屏风后绕出来, “他怎么这么天真,会信了你的鬼话?等他回国再遣使过来,一来一往起码三月,以梁君的雷厉风行,那时随国难道还没大军压境?”
“也许孤生来就长了张真诚柔善的脸罢。”谢涵摸了摸侧颊,“其实孤刚刚是真心实意的,你总是把孤想得这么险恶。”
他冲霍无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霍无恤:“……都是我的错。”
谢涵灿烂一笑,随后敛了神色,正襟危坐,“孤再问你一遍,今晚欧府,你去不去?”
他突然这么严肃,霍无恤也随着他的话整个人挺直绷紧起来,闻言,他看对方一眼,“你依然不去?”
谢涵斩钉截铁:“不去。”
“我去。”他说完,霍无恤也认真答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这样东西对我来说太重要。”
“好。”谢涵点点头,“孤会分人手保护你的。”
霍无恤愣了一下,自知这是对方能做到的极限,低声道:“多谢。”
谢涵坦然收了这两个字,没说不必,而是向外扬声叫杨明进来,等杨明进来后,他想了想,又道:“把王洋也叫进来,不要叫叶猛。”
杨明:“……是。”
不一会儿,王洋、杨明二人进来,王洋抬头看一眼霍无恤,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孤要派人去欧家冶子床头下偷一样东西。你们怎么看?”谢涵撑额道。
杨明、王洋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回来,杨明率先道:“那要派多少人手?”
“要派很多。”王洋缓缓道:“冶子一年只铸三把剑,如今三剑已成,第一把‘禀风’已进献给梁公,第二把‘臾光’――”他看一眼谢涵腰间银白色长剑,“在殿下身上,第三把‘片羽’价高者得,尚未出售,因此四面八方前来偷剑的人数不胜数,欧家如今必然巡逻森严。”
他这么说,谢涵心内忽生一计,“现在让你们去找家偷过剑的地下组织,找不找得到?要多久?”
“即刻可到。”王洋道:“属下早年有一结义兄弟,如今就是接的这种赏金任务的生意,手下有能人百余。据点就在不远处,快马过去一刻钟可到。”
这真是非常好的,但……谢涵道:“你不要去,派个没什么人见过的蒙面过去委托生意。”
王洋听懂他的隐忧,“殿下放心,属下决不会让他知道这是您委托的。”
说完这一项,谢涵心头落下块大石,接着道:“你们再挑十个身手好的和他们一起去,让他们掩护我们的人,告诉我们的人偷一样冶子枕头下的秘书,无论如何不要让人发现是孤的人手,明白么?”
“明白。无论生死,他们绝不会暴露殿下。”二人皆满口道。
谢涵点点头,一指身后霍无恤,“他也会和你们一起偷。让他们在偷的同时务必护他安全,但也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偷,因为孤怕他私吞,明白么?”
杨明奇怪看一眼霍无恤,王洋不动声色,“属下明白。”
“好了。下去准备罢,现在是亥正,孤要子时能出发。”谢涵挥了挥手。
“是。”二人退下去后,霍无恤抱着胳膊上来哼了一声,“你可真是直接。”
“孤拐弯抹角你就听不懂了么?”谢涵淡淡道。
“好罢,总是你说的有道理。”霍无恤摊了摊手。
“你有什么要准备的也先准备罢,要什么东西跟孤说。”谢涵道。
“袖箭。”霍无恤立刻道:“这东西你肯定有罢,多给我几副。”
“没问题。”
“再给我两块黄杨木树杈,几条牛皮筋,一包石灰粉,五根火箭……”霍无恤边想边罗列。
他派的这些东西,有些有,有些没有,谢涵点点头,“孤会马上让人准备好的。”
虽然有些东西没有,但准备的速度依旧很快,不一会儿,东西已经到霍无恤手上了。他对谢涵挥挥手,“我出去一下,放心,不出驿使馆的,等到集合时马上过来。”
谢涵觑着对方手里的黄杨木和牛皮筋条,猜他是要去做小弹弓,“去罢。”
等人出去后,他起身推开连门,进入卧房,点上油灯。
原本平躺床上的人立刻坐起,在床幔上映出一道高大魁梧的剪影,他很快用钩子卷起床幔,两人瞬间面对面了,他对人挑了挑眉,“寿宴结束了?”
“宴会上,孤听闻,召太夫人使八百里快骑传信,今日送呈梁公,说对你所做一切,她毫不知情,请梁公替她诛杀叛徒。”谢涵在室内几边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扔下颗惊天雷。
赵臧面色骤变,咬牙切齿道:“这个过河拆桥的老妖妇。”
谢涵……谢涵顿了一下,他想对方和召太夫人的矛盾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至少那也是他祖母,怎么样的地步会对外人喊出“老妖妇”这三个字。
赵臧嘴快说完,又飞快敛下神色,看了谢涵一眼,倒也不尴尬,“那想来梁国必然会更加大力地全城搜捕我了。”
“沈家主已带兵挨家搜捕了。”谢涵道:“明日还会亲自在城门守卫。”
“齐殿下不会是想反悔罢。”赵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怎么会?”谢涵一笑,“答应二公子的事,孤一定会做到。料沈家主也绝想不到孤会帮你。只不过届时要委屈二公子躲在孤马车暗格内了。”
“齐殿下怎么说,赵臧就怎么做。”赵臧笑道:“实在感谢您的不计前嫌。”
他又在试探谢涵帮他的目的。
谢涵却忽然道:“今天孤见了召五公子。”
赵臧轻哼一声,“怎么?齐殿下对我的五弟有什么想法?”
“他像只笼中的金丝雀,远不及二公子你。”谢涵下结论道。
赵臧鹰眸转向他,“你拿他与我相提并论,已是对我的侮辱。”
谢涵从善如流,“那就是召五公子远不能与召二公子相提并论。”
赵臧:“……”
“所以召太夫人他日若把召国交到他手上,那孤真是太不放心了。”谢涵长叹一口气,世人皆知,召太夫人盛宠召五公子毓。
这话里听起来实在古怪,赵臧皮笑肉不笑,“齐殿下您管的事真多。”
谢涵不以为杵,继续道:“燕国以北是骁勇的胡人领地,水土不丰,多是冻土,以南是我国,以东是渤海,如要扩张,只能紧盯西边的贵国。历史上有多少次贵国差点被燕国吞并,直到召太夫人掌权才略有改善,但一旦换作召五公子毓,他怕是没有召太夫人这样的手段。这让孤感到很忧虑,唯恐有一天召地化作燕国领土。”
谢涵声情并茂,“直到看到召二公子你,孤才觉得看到了希望。孤相信,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会让召国繁荣富强起来。”
赵臧身形微微一震,灼灼鹰眸锁着他,吐出四个字,“有点眼光。”
“所以孤愿意帮你,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罢。”谢涵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赵臧伸掌握上,四目相对间,各怀心思。
谢涵看看时间,道:“召二公子先睡一会儿,孤去洗漱片刻,少待与你抵足而眠。”
“齐殿下纡尊。”知道对方帮他的原因后,赵臧态度真诚了点儿起来,但只是“点儿”,谢涵并不清楚对方信了他的话没有,只有“日久见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