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42)
“我就是知道。”谢涵说完,吐出一口气,“算的。”
“你可能算错啦。”霍无恤又拍拍谢涵肩膀,把二人头顶狐裘拿下在地上铺好,推了推谢涵,“你快去睡一会儿。我们不会死的,你现在这么累,可能算错了,就算没算错,三丈而已嘛,一个人挖个十天也够了。你是来救我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没食物,你、你就吃我,省着点,十天肯定是足够的。”
说着,他笑起来,“当然,我也不是白让你吃的,你出去后可得给我立块好看的碑,然后刻上我这舍己为人的事迹……”
“还有,还有,你出去后一定要努力上进,最好当上国君,以后给我写传……”
“你把我骨架带回大陵罢……”
大陵,雍都也。
……
总而言之,霍无恤莫名其妙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起来,说得好像立刻要死了一样。
谢涵:“……”
他无语地躺下,决定要死也做个舒舒服服的鬼。
迷迷糊糊间,听到磨刀石的声音,他心里一惊,赶忙要让自己醒来――
从霍无恤那句“吃我”后,他就心惊,并不敢让自己睡熟,他不是担心对方舍己为人地自裁,而是怕人来“吃他”。
一个能问鼎天下的男人,他从不敢小觑他的狠辣绝情。那些话,恐怕是反话,只是在放松他的警惕。
但浑身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动弹不得。
莫不是被下/药了。
完了。
霍无恤正拿石块摩擦,已经磨出好几块铲样的石头了,又撕下身上棉衣包裹好前面头部,这样握着它就不会伤手。
积雪涌入雪洞的时候,谢涵昏迷了,但他却是眼睁睁看着的,他当然知道这雪有多厚,也就知道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四天赶千里路、寸寸挖积雪地救你,无论如何,这份恩情都要偿还。
霍无恤从不无的放矢,他早就替谢涵准备好后面几天挖雪的工具了。哪怕匕首、短刃都断成碎片也没关系。
但是最好是能再遇到点松树根之类的食物,毕竟――
“你这么菜鸡,我怎么好放你一个人雪洞求生?”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眼角,忽然脸色一变――那触感烫极了,带着灼人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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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刚码完,明天捉虫。
第149章
“谢涵?”
“谢涵――”
“谢涵!”
“谢涵你别睡, 你快醒过来!”霍无恤拍拍对方脸颊肩膀,人却只是难耐地皱了皱眉,他慌了神, 拎起对方衣襟一阵摇晃, “别睡,给我醒过来。”
谢涵难受极了,双眼半梦半醒支开一条缝, “干嘛?――”
这把声音又细又软, 尾音还有点上翘, 像小猫咪的哼哼, 又像委屈又像撒娇。
霍无恤心一软,软完后又重新晃对方,“谢涵, 别睡――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你别晃我,晕……”谢涵突然眼缝稍支大了一点, 扭头“呕呕”地吐。
可他自那日被宓蝉追杀掉进冰湖后, 就没再吃过什么正经东西, 不过点汤汤水水吊着, 四天赶路吃得都是掰碎了的炊饼,最后一天更是五百里奔袭什么也没吃,直到刚刚的一点根芽、树叶。
现在倒好, 全都吐了出来,吐完这些还不够,又从清水吐到酸酸的胃液。
谢涵捂着像绞在一起的肚子, 只觉再也支撑不住, 便没了知觉。
霍无恤抱住倒下来的人,却不敢再摇晃了。
那身体烫的厉害, 他咬了咬牙,把人放平,脱下对方衣服,只见那身体瘦极了,带着点病弱的苍白,尤其胸腹的伤疤和心口的瘀紫触目惊心。
他瞳孔微微放大,随后抓雪在对方身上一阵搓,好歹热度下来点,他这才给人重新穿好衣裳,又脱下棉衣盖住对方。期间地上的人只是不舒服地哼哼几声,却再没醒来。
霍无恤心中恐慌,忙完这些,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凿雪――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他灵机一动,用树干点起小火烤前方积雪,这样凿得就快了。
只是这就要把谢涵挪远点,这样“下雨”才淋不到他。
可一刻不看着谢涵,霍无恤心里就不踏实,他总怕、总怕对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气。
于是他隔一会儿,就跑过去瞧瞧对方,等对方热极了,就再次拿雪给人擦身。
饿极了,就煮点树根,他晓得对方发烧消耗大,必须得多吃点,多他给不了,每次就把大部分根芽喂人嘴里,自己割下点棉衣煮棉花吃。
可就算这样,根芽也吃到了尽头,一路上,没再看到一丁点儿能吃的东西。
霍无恤舔舔嘴唇,拿匕首在小臂上拉出两条血口,虽然他学医学得半吊子,也知道对方现在情况光喝清水绝对不成。
他滴了点血,却不敢放进碗里,怕浪费,就一手掰开谢涵干裂的双唇喂人嘴里。
“嗯――”谢涵发出一声难以忍受的痛吟,忽然的,就睁开眼睛醒了。
霍无恤连忙收手,只见对方一手按着心口,喘不过气来的张着嘴,好看的五官皱在一起,脸上神情十分痛苦。
霍无恤心中一凛,连忙去探他的脉,又涩又促,这是发心疾了。
这没毛病,发烧最消耗体力,吃的东西跟不上,血就不够,很容易诱发心疾,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无能为力。
霍无恤一拳砸进雪地里,干燥的皮肤崩裂,溢出一点点血红,可他另一手还不忘按按对方几个穴道。
喉头是带着铁锈味的腥气,醒来时眼前是嘀嗒落下的血液和拉开口子的小臂,不难想象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是那几个穴道当真有用,濒死的痛苦下,谢涵稍恢复了点清醒,旋即笑了。
这一刻,厌憎恶恨似乎都淡去了。他拍了下对方手背,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又是缺血的发绀,“霍无恤,我不行了――”
手背上的触感让他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那话却又顷刻让那一颗心跌落谷底,霍无恤低吼道:“你别说话。”
那声音极其嘶哑,谢涵握着他的手腕,掏出汗巾替他擦了擦臂上血迹,“我曾想死,可我又活了……因为我知道我还有太多事要做,我现在想活……可我又知道我快不行了……”
他说一句话喘一口气,废力极了,霍无恤不想听他的话,却做不到打断他。
“我没什么要求你的,只有一个心愿――”谢涵的力道忽然出奇的大,“以后帮帮齐国,帮帮它,如果能救它,你救救它……”
“你答应我,我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
“答应我……求你……”
谢涵生来尊贵,性格又极其骄傲,这十五年来没求过什么人,小时候被齐公厌弃的时候没有,当初被逼往北境的时候没有,扶山之上锒铛入狱后也没有。
可现在,他用了“求”这个字,他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甚至刚刚看到他君祖父来接他的身影。
抓住自己手腕的五指骨瘦如柴,那人脸上更是露出哀求之色,霍无恤却觉得好笑极了,“你让我,一个困居会阳有国回不得的小小质子,帮你守护一个国家?”
“我知你……必非、池中…之物。”
“那你看错了。”霍无恤闭了闭眼,狠心把那五指扒下来,“我没有你的宏图大志,也没有你的胸中丘壑,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
霍无恤凝着面前的人,那张脸扭曲成一团,身体开始抽搐,可还没咽气。
人在快死的时候,其实就是靠一口气撑着,这口气散了,人也就没了。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褪去,声音也变得冷酷起来,“谢涵,你觉得我非池中之物,那我告诉你,只要你死了,但凡我活着出去,我就会疯狂报复齐国,不咬下他大片肉来,誓不罢休,我要你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