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60)
“我们说好了,要开开心心的呀。”
……
“……我舍不得让她的神位就这样消散,只要还有人念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她还在一样。后来,我就一直代替她回应那些祈祷,可是我在这方面差她太远,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向她的名字祈祷了。”望月怔怔道,眼圈已变得通红。
这话听着实在叫人叹息。可是六百年已经过去,活下来的人总是要走出来的。
望月并没有被过去困住,她只是舍不得那一点念想,这并不会成为她无法突破的心结。既然如此,她又是为了什么,被困于这一步,数百年不得成就妖神呢?
“你身上有两尊未凝聚的神位。”漓池说道,“有另一尊神位干扰,你自己的神位是无法凝聚的。”
望月的嘴唇抖了抖。是朔月的神位影响了她的修行吗?可是,难道要她放弃,将朔月的最后一点痕迹都剔除出去吗?
“可是……”地神突然插言,向漓池不解问道,“梦神神位之主已经逝世,这一尊无主的神位,怎么会干扰到她的修行?”
神道修行者身担多个神职神位的情况并不罕见,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身兼多职而无法修成的。
“若是另一尊神位的主人并未离世呢?”漓池说道。
“您说什么?!”望月霍然而起,声音颤抖,“您说……您说……”
“她还活着。”漓池温声道。
望月眼中的泪蓦然滑落。
“等到你们相聚的那一日,你将这些年从她的神位上所积累的力量,归还给她后,便可以修成妖神了。”漓池说道。
但望月的心思已经不再这里了,她哀求问道:“她还好吗?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是不是被困在哪里?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吗?我想要去找她。”
“莫要强求。”漓池缓缓摇头,悠远的目光看向因果线的深处,“你们相聚的日子并不远。”
望月咬着嘴唇,以她的性子,在询问过一次被拒绝后,就再不会开口第二次。可这是朔月呀!
她哀求道:“求您告诉我她是否安好。如果……如果她有危险,求您一定告诉我!无论我能做什么……”
“无论什么?”漓池透彻的眸看着她。
在那目光的照澈之下,望月坚定点头。
神明拂袖,桌上现出一张琴。琴身古雅,琴面上却是空的,并没有琴弦。
地神与赤真子好奇地看着这张琴,此琴气息平平,并无灵气波动,看着与人间的凡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神明在此时显然是不会取出一张凡琴的,这张琴,又有什么特别呢?
神明的手指在琴面上拂过:“能看见吗?”
看见什么?地神与赤真子对视一眼,目中都有困惑不解,他们什么都没看见,空琴还是空琴。
但望月却点头道:“我隐约能看见一根弦。”
“弹一下吧。”漓池道。
望月没有犹豫,抬起手指,对着那根若隐若现的琴弦拨了上去。
琴弦震颤,没有发出声音,却敛了望月一身哀意。细如蚕丝的弦聚拢了她的哀,又凝实了几分,传出一阵无形的韵律波动。
哀意弥散,缭绕院中,渐落如一声吞进喉咙里的哽咽。
望月蓦然跌坐,怔怔不语。她满心哀思都在这一拨之下散了出来,可心中空荡,反而愈发思念难解。
漓池双目苍茫,似看入虚空无尽远处。他手指在空中略略一按,牵在望月与朔月之间的因果线轻轻震动着,一股玄妙的力量从神明指尖降下,笼罩在因果线上,化作无形的护佑。
望月心中一颤,她似乎突然感受到了因果线另一端的心意。
那是思念,那是……朔月。
……
遥远不知何处,一个锦袍玉冠道士正在行走,他一身庄重、气度俨然,令人瞧着便觉是有道之士,肩头却颇不合宜的停着一只浑身墨黑的小兔。
黑兔一双长耳忽然动了动,道士有觉,问道:“怎么了?”
黑兔默默摇头,只似什么都没觉察、听错了一般。
……
李宅之中,望月已经可以隐约感受到朔月所在的方向了。那方向虽然朦胧不清,望月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寻。
“你们自有相见的机缘,但若操之过急,反易生祸。”
神明的话如一壶冷泉浇下,望月强自静心,问道:“我……我还不能去寻她吗?”
“你自可去,但时机未到前,最好不要相接触。”
“我明白了。”望月感激拜谢。
此方事了,待三位客人都离开后,漓池却皱起了眉。
他此前在观望月与朔月之间的因果线时,却觉察到另一根因果线的影响。
因果之间相互干扰影响,本为常事,但漓池却从那根影响她们的因果线上,觉察到了青拂的气息。
她在离开之后,并未消散吗?
可青拂也并非如漓池之前点化的那般,走上神道修行之路,她的气息中染着深重的怨戾。
她这是想要复仇?
漓池看向自身所连的因果线,从中寻出与青拂相牵的那一根,看了进去。
第44章
一根青黑色的因果线在虚空之中延伸,怨气深深、恨意沉沉。
那不详的青黑之色,是浸透了的鬼血。
青拂背后虫翼震颤,沿着因果线所指的方向飞快穿行,一身怨戾之气张扬深重如同大鬼。
沿途有无数山野妖魅窥视,但都纷纷避让了开。
能令这样的大鬼如此张扬疾驰的,只怕是终于寻到了仇人,要去倾尽一身怨恨相报,以消自身执念。
这种怨戾之气深重滔天的大鬼,往往不通修行,以怨气为力量,虽然强大,却也缺少理智。在复仇的过程中,往往已经被执念掌控受怨恨驱使,若是阻拦她的去路,只怕要被当做仇人一般撕战不休,他们又何必平白招惹这种麻烦呢?更何况,青拂一身怨戾之气惊人,看着就不好相与。
这一路上的山精野魅虽然窥视,却没有一个阻拦的,对青拂穿行自身领地的行为,也只作未见。
青拂怨恨郁结在心,一路疾驰,到了因果线将尽的地方,方才停下。
这里是一处偏远的村落,紧邻着一条小溪。溪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只到成人腰部。
屋舍错落、炊烟袅袅,其上有庇护此地的神道修行者气息笼罩,瞧着却是一派安宁景象。
青拂盯着上空的气息,好一会儿,才渐渐收敛起身上可怖的怨戾。
青黑色的因果线震动着,散发出奇异的韵律,在这韵律的笼罩之下,青拂踏入村落,竟未惊动上空的气息。
青拂沿着因果线向村内走去,越近,眼中的恨意越癫狂!
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小小的身子在冰冷的水中僵硬。她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看过春花冬雪,可那双之前还看着她笑的纯净眼睛,就永远地僵在了苦痛里。她该多冷多怕啊!
青拂寻到了因果线的另一头,那牵在一个男人身上,转世之后相貌已改,前世记忆已成云烟。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孩子在水中溺亡哀哭,她疯癫苦寻化作妖鬼,可那男人却得以安度一生重入轮回!
青拂目中渗出血色,一只手臂化作尖锐的虫足,向着男人的后心刺下!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青拂的手霎时僵住了。
那个男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女婴。女婴才丁点大,看起来还不足月,哭声猫儿似的细弱,听得人心口酸软发疼。
青拂颤了颤,下意识隐了身形,虫足变回柔软的手臂,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目中癫狂的血色渐渐褪去。
那个男人抱着女婴大步流星地走着,青拂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孩子还在细弱地哭,可那个男人却丝毫不去理会,面上一片理所当然的平静。
水声渐大,男人一路来到了溪边。
青拂看着他,目中幽幽生出一片青黑之影。
Fxsh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