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还没驾崩(73)
德庄小时候在市井流落时曾听别人讲起过,人在快死的时候,身上便会有种挥之不散的暮气。
而现在,他在摄政王身上,便看到了这种暮气。
*
诸鹤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是头一个晚上被晏榕折腾的太过。
总之他眼睛一闭一睁,发现竟然一天又过去了。
上一次醒来时还挂在脑袋顶上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下去,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半开的窗,外面的月光惨白凄惶。
睡的久了身体总会越发显得倦怠,诸鹤只觉得全身都泛着股说不出的困意。
他正要爬起身来,另一道手臂便从一旁伸了过来,托着他的后腰将他托了起来。
诸鹤这才想起往旁边看了一眼。
正对上晏榕的视线。
少年成名的天子也不知来了多久,他未穿白日上朝时的朝服,只是着了件和诸鹤相似的白色单衣。
晏榕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另一只空出的手将诸鹤的一缕发丝别去耳后,轻声道:“醒了?饿不饿?”
诸鹤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对上焦,半晌后才慢吞吞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摇了摇头:“不饿。”
是真的不饿。
大概是快要挂了,身体机能都进入了最后的停滞期。
诸鹤轻轻叹了口气,认真的望着天花板琢磨了一下自己飞走以后,日后的生活可怎么开展。
晏榕不让他离开东宫,就算摄政王府的东西搬再多来东宫,那铁定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财产就这样便宜德庄饲养员了。
鹤鹤痛哭!
诸鹤越想越觉得鹤生无望,忍不住又悠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向晏榕问道:“今晚你要做吗?”
钱恐怕已经没了,死之前身体爽一爽也是能聊以慰藉的。
然而晏榕却拧了下眉,在诸鹤身边坐了下来,将他温柔无比的拉进了怀里:“在皇叔心里,子央就是这种不顾你的身体,只顾自己享乐的人吗?”
诸鹤:“……”
本王希望你是。
但显然你并不是。
鹤鹤失望。
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的诸鹤终于再次确定了人间不值得。
他挺直了胳膊腿,连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重新闭上了眼:“不做就放开本王,本王困了,要睡觉。”
晏榕的面色有些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说出口,只是道,“孤抱着你。”
诸鹤:“……”
抱着睡是一种多么神奇的操作?!
诸鹤原本以为晏榕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
然而等晏榕去调整了窗棂,又命宫人重新燃上两个火盆,最后脱去里衣,躺进被窝,双臂将诸鹤重新环进怀里的时候,诸鹤才发现他不是开玩笑的。
由于身体调节能力失衡的原因,诸鹤的四肢凉的厉害,虽然殿内已经燃了十几个火盆,却依旧没有丝毫暖意。
可晏榕的身体却像是天然的火炉,抱上来的时候,就像一个大型的暖宝宝,让诸鹤的每一寸都感觉到了难得的舒缓。
虽然只是暂时的热度。
寒凉入骨。
诸鹤之所以想要快点死遁,就是因为自己都受不了身上这副像是随时随地都能结冰的寒意,可没想到晏榕抱着根冰块似的自己,竟然也能做到神色自如。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
诸鹤难得的没有睡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晏榕好半天,忍不住开口道:“这样抱着本王……不冷么?”
被大历众多未出阁少女所爱慕的太子殿下拥有极其美好的下颌线条。
诸鹤从晏榕怀里抬头,恰巧便能看到每一根线条的勾勒。
男子的喉结轻轻滚了滚,俯下身在诸鹤的额顶落了个吻:“冷。”
诸鹤才刚刚手贱的用自己冰凉凉的手指去冻了下晏榕,听到他回答,立马心虚的将指尖缩了回来,凶巴巴的道:“冷你还不放开本王?”
晏榕的目光在寂静的月色中显得安静而犹豫。
他顿了顿,才轻声道,“孤不想。”
诸鹤:“……”
那确实冻死你活该。
晏榕将诸鹤抱得更紧了些:“孤有些怕……一松手,皇叔就不见了。”
诸鹤:“……”
诸鹤没有说话。
晏榕低下头,像是觉得刚才的吻依旧不够,便重新亲了诸鹤的唇:“皇叔会离开孤么?”
会的。
诸鹤任由晏榕将自己亲了个够本,就在快要被亲出火来时,晏榕又停下了动作。
“孤已经派人去请民间最好的大夫,定能将皇叔完全治愈。”
晏榕安抚似的摩挲着诸鹤的每一根发丝,“皇叔想要王府内的家具,孤已经派人去搬了。若是东宫内地方不足,待孤登基之后,便再为皇叔搭一座比摄政王府更豪华的宫殿,好么?”
诸鹤:“……”
谢谢,鹤鹤怕是享受不到了。
晏榕柔声道:“孤想要皇叔每日都能好好吃饭,休息,按时吃药。皇叔能做到吗?”
诸鹤:“……”
晏榕:“若是做不到,孤舍不得惩罚皇叔,便只能惩罚皇叔身边的人了。”
诸鹤:“……”
要是任由晏榕这样说下去,诸鹤真怕他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词,赶忙打断了他:“生死有命,来来去去这种事谁也说不好的。”
两年之前晏榕的性格很好拿捏,但现在……诸鹤还真拿不准他这种阴晴不定的说不定会拿人开刀的性子。
想了想,诸鹤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本王死了,那也是大限将至,不必牵连他人,造了杀孽还要算在本王头上。”
晏榕浅褐色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杀孽这句话,停了片刻,没再言语。
诸鹤便趁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了,就这样。睡吧。”
打点了晏榕,交代了身后事,身旁还贴着一个天然的人形暖宝宝。
诸鹤这一觉很快便睡了过去。
月光幽凉。
若是诸鹤此时还醒着,定能发现东宫原本木质的窗棂不知何时已经统统换成了极为稀少的琉璃,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屋内的温度和光亮。
薄薄的一层月光从琉璃窗洒进屋内,映在旖旎曳地的床幔之上。
晏榕怀中的人已经睡了个天昏地暗,唯独他还依旧清醒无比。
从上次一起睡时晏榕便早已察觉,诸鹤的睡姿向来不好,睡觉也不算老实,不知是因为畏寒还是别的原因,一旦睡熟,便下意识会忘身边的人怀里钻。
明明怕冷,还总蹬被子。
察觉到诸鹤又在臂弯中拱了拱,晏榕多少有些不放心,又起身将被角重新遮过一遍,重新侧着躺了下来。
借着微微的光线,正巧能看清诸鹤的整张面容。
少年记忆里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乖巧极了,毫无戾气的模样,长长的睫毛翕在眼睑下,像是戛然落地的蝴蝶。
晏榕想去亲吻,却又怕惊醒了心尖上的人。
只可惜睡得四仰八叉的诸鹤全然没能理解到身旁人的百般心思,兀自像摊煎饼似的翻了个面儿,连脑袋都埋进了晏榕怀里。
过了一小会儿,可能是觉得憋了,又把一双眼睛和鼻尖擦着晏榕的肩头探了出来。
他不太爽的撇了撇嘴,闷着声音讲梦话:“还想关鹤鹤……做梦去吧……鹤鹤会飞飞……吓死你……”
像个孩子。
晏榕弯了弯唇,声音温柔而低沉的缀上了怀里人的话:“鹤鹤怎么飞?”
诸鹤整个人都快趴在了晏榕身上,枕着他的肩膀当枕头。
“鹤鹤有翅膀……呸……才不告诉你……”
晏榕:“……”
晏榕无奈而纵容的摇了摇头,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下拍着诸鹤单薄而纤瘦的背脊:“好,不告诉孤,孤不知道,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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