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 gl(69)
女人垂下眼皮子看她一眼,这次没有纠正她。
小姑娘见女人进屋,也跳着跟了进去。
千晛站在院落内,望着简单朴素的草堂和半敞开的竹门,情不自禁地也跟了进去。
如果刚刚那两个人是她内心深处幻化出来的,她怎么会那样子对待印儿呢?虽说印儿有些调皮,有些话多,可这些都不会令她讨厌。如果印儿生病的话,她应该会很难受的吧。
草堂不大,屋内陈设也颇为简单,千晛一眼望过去,只有两张方桌、两把椅子、一个柜子和一架木床。木床上放着一叠干净的蓝色被褥。
小姑娘伏盘着腿坐在其中一张方桌旁,歪着脑袋,一边嘀咕着经文,一边皱着眉誊写。
千晛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呆呆地站着,仿佛突然间着迷似的,一时忘了要做什么,只是专心地着看小姑娘写每一个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原来是在抄金刚经。
这句话可太难懂了,千晛看着小姑娘蹙着眉尖嘀咕了半天,忍不住想去教教她,可她伏在案桌边上,认真解释了半天,小姑娘根本没听到。
全成自言自语了。
“千晛姐姐,这句经文如何解?”小姑娘用毛笔玩着砚台里的墨汁,偏头问坐在另一张方桌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草药的女人。
“哪句经文?”女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小姑娘捏着毛笔轻轻一甩,不小心将墨汁洒在之前抄好的一摞纸上,她急忙站起来,一不小心又将砚台打翻,墨汁便伺机溅到她白色仙裙上。
千晛坐在小姑娘对面,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人已经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她没打算笑,但看小姑娘撇着嘴泄气地打了个喷嚏,又忍不住皱着眉头笑起来。
生病了吗?怎么这样心浮气躁的。
小姑娘看着一桌子糟糕的乱象,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她怯怯地转过身去,闷声闷气地朝女人道歉:“千晛姐姐。”
女人仍做着手头的事,将轧出来的草药慢慢地倒进白净的瓷碗里。草药是青色的,闻起来有点香。
“千晛姐姐。”小姑娘又喊了一声。
千晛站起来,忘了别人听不到,正准备叫那个和自己名字一样模样一样的女人开口说话,却见女人端着瓷碗走到小姑娘面前:“一口喝完,再去里面换件衣服,等睡醒了再去吃饭。”
“苦吗?”小姑娘紧张地问。
女人从头至尾看了她一眼,真是脏兮兮的。她微不可闻地翘起唇角,眨了眨眼睛:“嗯,很苦。”
那一定很甜!
小姑娘连鼻子都没捏,一口气喝下去,喝完脸色都变得苍白,吐着舌头生气道:“苦的!”
女人慢悠悠地收拾着方桌:“我不是说了很苦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气极的小姑娘:“哦,对了,弄脏的记得重抄。”
她顿了顿,指着那没被弄脏的字儿,又道:“就这字儿,到时候其他师父看不懂吧?重抄。”
千晛看着小姑娘皱巴着一张脸,一边有些心疼,一边没忍住,笑出声来。
“知道了。”小姑娘恼怒地去屏风后另换了一件白色仙裙,气鼓鼓地躺到木床上,开始晕头晕脑,“千晛姐姐,你这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快,我睡意就来了。”
女人没有作答,只是道:“困了就睡吧。”
睡醒了,病就好了。
千晛心中叹气,连什么药都不知道,就直接吃了。这般信任别人的性子,倒和印儿一模一样。
小姑娘躺在床上,阖上眼睛真的睡着了。
女人听着细微绵长的呼吸声,似乎是怕吵醒她,停下了收拾方桌的手。
“阿嚏!”小姑娘微微侧着身子,难受地打了个喷嚏。
女人站起来,将手擦干净,放慢步子轻轻地走到床畔。她将被褥摊开,慢慢地盖在小姑娘身上。
千晛站在不远处,看着女人忽然专注地,神色温柔地盯着小姑娘。一瞬间,她仿佛与这个女人产生了某种共情般,意识到自己颤抖的指尖和挣扎的内心。
睡着的人明明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有做,却令某颗心脏狂跳不止。
喜欢,喜欢很久很久,想偷偷亲下去。
又硬生生地止步。
千晛看着女人低头,却攥着拳停在距离小姑娘红唇半厘的距离,她很难过地喊了声“天安”,又拧着眉头直起腰身,变成原来不近人情的样子。
床上的人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毫无知觉地舒服地翻了个身。
千晛看着女人,仿佛在照镜子。
她自言自语地道:“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说?”
女人却忽然间抬起了眸子,嘲笑地看着千晛:“这得问你,不能问我。”
千晛看着这个笑容:“你听得到?”
空气里有人笑了一声,她惊吓得回头望,方桌消失,木椅消失,柜子消失。
身后的女人和小姑娘也消失了。
四下变成一片漆黑。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像药草、像莲花露,像荔枝。
千晛茫然地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对,是梦,清醒一点!
她用指甲戳着自己的手心,刚刚一疏忽,居然跟着梦境走了。
“千晛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印儿的声音,千晛着急地要回头,却忽然间觉得腰身一紧,像被人从后搂住一般。
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温柔又炽热的呼吸像烈火一般落在她的脖颈间。
第56章 红颜枯骨(一)
千晛忽然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
她感受到对方冰凉柔软的唇温柔地落在她的肩头, 然后顺着她的脖颈, 一点点地向上亲吻。
她想推开身后的人, 然而对方却环着她的腰与她十指相扣。她觉得浑身发热,无奈所有呼吸都凝滞在喉头, 叫她忽然间心慌意乱地不敢溢出半点声音。
身后的人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一声,她低垂着眼眸,像是知道眼前这人所有的敏感地带,用手慢慢地撩起对方贴在颈后的墨发。冰凉的指尖和几缕散落的发丝有意无意地触碰着滚烫的肌肤, 叫人提着一口气, 所有的思绪都跟着指尖在移动, 有点痒,却又不想让对方停下来。
这是梦。
千晛拧着眉头, 胸口剧烈起伏。
“千晛姐姐, 把眼睛闭上。”身后的人乖乖地叫了一声, 声音柔软得像阳春三月里初开的那朵花。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千晛原本逐渐清明的眼神又变成迷离一片。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对方落在她脖子后的吻,轻轻的,仿佛蜻蜓点水般,却让她忍不住嫉妒起来,不要只是亲吻她的脖子。
身后的人仿佛知悉她的心意,一边亲吻一边领着对方的手慢慢朝腰身的衣带处滑去。
柔软的掌心隔着绢织的肚兜缓缓地, 轻轻地贴在平坦的小腹上。千晛闭着眼睛, 睫翼轻颤, 鲜红的外衣顺着身后的动作开始缓慢地滑下肩头。
身后的人轻轻咬在白嫩的肩头,像是嘲笑般若有若无地哼了声。
不是这样的!
墨色发髻之间的麒麟血钗忽然间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千晛一下子睁开眼睛,往前走了半步,动作迅速地系上衣服,手中化出一柄寒光毕露的虚空之刃,转身直指眼前的人。
她喘着气,剑身的寒光映着她熏红的脸颊,也映着对方若隐若现的面庞:“你是什么人,你不是印儿!”
凛冽逼人的剑尖直指对方的喉头,一身白衣的姑娘蹙着眉尖,在忽明忽暗的空间里,似笑非笑地盯着连手指都在发颤的人:“千晛姐姐,衣服重新系一下吧。”
她挑着眉梢,轻轻乐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千晛冷着脸,用力地拧着眉心,将手往前送了一下,剑尖几乎快戳破对方的喉咙,“你是梦神派来的。”
眼前的人委屈地撇了撇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迎着剑尖往前走了一步:“我才不是梦神派来的,我是从你心里走出来的。”
“你可以叫我天安,也可以叫我印儿。”说话的人看着千晛持剑惊慌地往后退了半步,弯着一对清澈灵动的狐狸眸子,摊开手微笑着嘲讽,“千晛姐姐,何必这么看我不顺眼,你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我没有看不顺眼你,”千晛摇着脑袋,一步步往后退,直指后背抵到窗户,整个人才停下来,“我,也没有喜欢你。”
怎么回事……她疯了!她刚刚在做什么!
千晛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她或许是有点喜欢印儿,但是……不是刚刚那样的,怎么可以像刚刚那样。她抬眸盯着眼前的“印儿”,什么叫从她心里走出来的,她才没有想过和印儿怎么样,她才不会在幻梦之境里被印儿困住。
眼前这个人不是印儿,她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你不喜欢我?”眼前的“印儿”听闻此话,竟然乖乖地站在原地,“你不喜欢我?”
她在黑暗中,又问了一遍。
这声音听着像突然带了哭腔,千晛忽然又难受起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但我不想对你动手,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你明明喜欢我。”眼前的“印儿”忽然又坚定起来,“要不是你想着我,我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千晛姐姐,你总是这样死不承认,以前是,现在也是。”她笑起来,“梦神不会操控别人的梦,他只是给了你暴露欲望的机会而已。”
“所以,我刚刚那样亲你,是你想让我那样亲你。”
“闭嘴。”千晛垂在手中的剑立即又举起来,她盯着眼前的人,眼神冷峻,“我不想她那样亲我,从来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