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修罗场(91)

　　她又看了看魏沉璧伏案学习的样子，转身出了教室，往食堂而去。
　　到了食堂一看，菜色也没有魏沉璧所说的那么难以下咽，何况学习也并不轻松，这会儿冲进食堂的人都是风风火火的，生怕晚了一步就抢不到饭菜似的，江静影倒觉得在这种环境下，饭食粗糙点倒也没什么。
　　她端着盘子打了饭菜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在这食物飘香的大食堂里，闻见了许多种不同的淡香，甚至连酒香味都有，江静影想了想，把这信息素的味道当成是在自带的香水味，心中登时能接受许多。
　　……
　　半个小时后。
　　江静影回到教室，距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
　　旁边的魏沉璧已经收拾完了语文，这会儿自己给自己加了学习任务，在跟《五三》里面前些年的高考数学死磕，题目要么简单到她看一眼就懒得做，要么难到她无从下手。
　　翻了大半本，愣是下不去手。
　　直到旁边那道淡淡的清香伴随着温度落座，魏沉璧撅了下唇，丢下笔撑着脑袋看江静影，对她唉声叹气：“你要是也在宿舍住就好了，我们宿舍还少个人，晚上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顺便问你，可惜……你家好近。”
　　江静影听她这么说，心中有念头微微一动。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漫不经心地往魏沉璧的桌上瞟了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学这么努力，想考哪个大学？”
　　魏沉璧不知她的想法，趁着这会儿思绪放空在休息，也懒洋洋地应：“能考哪个是哪个呗。”
　　江静影顿了顿，念出了她当初考的那所学校名字。
　　魏沉璧撑着脑袋，慢吞吞地转过来看她，过了会儿忽然弯了弯唇，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灿烂：“我有这么漂亮吗？”
　　江静影不解其意：“？”
　　魏沉璧越打量她越觉得有意思，总感觉这个学霸脑子里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装满学习，而是各种各样让人猜不透的奇思妙想。
　　江静影刚才念得那个学校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出来的人都是要进娱乐圈的，不是导演就是明星，魏沉璧从没表现出对当导演的兴趣，所以在江静影说出那名字之后，只觉得对方在夸自己漂亮，漂亮到能当明星的地步。
　　“我是说，我在你眼中已经漂亮到跟大明星一样了？”魏沉璧扬了扬眉头，眼中流转的光华有因旁人夸赞生出的喜悦，也有一点儿自我调侃的笑意。
　　江静影心下错愕。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但起码到现在为止，眼前的魏沉璧完全没有流露出要去娱乐圈的想法，那她后来怎么会……？
　　是因为这个魏沉璧和意识主人截然不同，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江静影心念电转，面上只迟疑一瞬，就诚实的接道：“你很漂亮，不用跟别人一样。”
　　你的美是独一无二的。
　　日后你在镜头前的耀眼，能让无数人为你尖叫、为你痴狂。
　　魏沉璧扬了扬下巴，似是没想到江静影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来，愣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看着她，好像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段位：
　　“你这话说得……”
　　说得什么呢？
　　魏沉璧接不上来，只小声嘀咕着转回头继续跟自己的数学题死磕，等到把那题目翻来覆去读了许多遍，就差在上头读出一朵花来，也愣是无从破解。
　　然而她却倏然间福至心灵，想通了江静影刚才的话哪里让她别扭——
　　这话！
　　分明就是情话！
　　大家都是alpha，怎么江静影要对她说这种话？
　　魏沉璧假装做题，拿着笔把题干里的条件都给划了出来，实际上偷偷地打量旁边的江静影，见她神色如常，十分淡定，不由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是想多了吗？
　　是吧……？
　　毕竟学霸连生理常识都不懂，指望她会撩人、会说情话，是不是太奢侈了？
　　魏沉璧心中打鼓，再三确认是自己想多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干脆把面前那道题往江静影旁边推了推，“小影——教我做这道题。”
　　先前喊得这么亲昵，是因为魏沉璧本来就跟人自来熟，看着江静影正经的样子想逗她，现在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这称呼。
　　毕竟学霸可以有千千万，小影却只有一个。
　　江静影还不知道她方才心中已经九曲十八弯地琢磨了很多，见到她在数学方面对自己逐渐依赖，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气氛格外和谐。
　　……
　　晚自习结束。
　　江静影刷了校卡走出校门，看路边两排路灯灯影重重，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剩那暖橘色一团一团地打在地上，那么柔和的颜色也显得清冷。
　　夜风微凉，吹到她身上，让她后颈汗毛立了立。
　　这条路好熟悉。
　　跟她以前高中的回家路，一模一样。
　　江静影本能地顺着记忆往前走，却不由自主地想道：
　　晚上一个人回家确实挺没意思的，自己好像还没有和魏沉璧一起住过宿舍呢。
　　她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老长，只凭借着许多年前的记忆，竟然也能找到家的方向，等在那扇铁门前站定的时候，江静影思绪已然定了许多。
　　“回来了？”没等她敲门，铁门后的另一重防火门已经开了，江母站在门后，神情平淡地跟她打招呼。
　　江静影怔了怔。
　　这是……
　　这么多个世界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对两张陌生的脸喊爸妈。
　　门后站着的，确实是她的母亲。
　　江静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发觉腺体所在的地方手感确实同其他皮肤不一样，才定下心来，略微动容，喊了一声：“妈。”
　　铁门“当”一声开了，门后的人问她：“作业写完了吗？怎么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
　　这对话太熟悉了，熟悉地让江静影甚至觉得连多年前的空气都被照搬了过来，在这个地方随着她的母亲一块儿束缚着她。
　　沉默良久，她随口应道：“嗯，写完了。”
　　母亲站在客厅里，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新闻，蓝白条在滚动，家里静的不像是有人气儿的，江静影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看着这位过分还原的母亲，忽而觉得有些意思。
　　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原生家庭，她突然意识到魏沉璧前几个世界是在优待她。
　　原来不是不认识她的爸妈——
　　只是觉得她应该有更好的、更理解和体贴她的父母，是这样吗？
　　这些都只能以后再去问魏沉璧了，如今，江静影撤回视线，平静地在客厅里开口：“妈，我想在学校住。”
　　“为什么？”女人身上穿着围裙，手上戴着袖套，回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若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又长久出于这样冷淡的家庭环境里，一定会对她的视线发憷。
　　还好……
　　江静影此刻并不再是那个年少的自己。
　　“学校里学习氛围比较强，而且早上可以起的更早一点，就不用麻烦门卫了，我好几次五点多过去在门卫室没看到人，白浪费时间等了好久。”江静影的借口信手拈来。
　　她母亲迟疑地看了她半天，才同她道：“你找老师要了申请条吗？”
　　江静影点头。
　　女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钉了好久，仿佛这样就能判断出她究竟有没有在说谎，见她镇定如斯，许久才道：“我不让你住校，是怕你在宿舍里被那些成绩不好的差生带坏了习惯，什么熬夜玩手机之类的——”
　　“既然你说要学习，我就相信你一回，但是你之后的考试成绩，都不能比先前的低，不然我会再跟你们老师说，把你换成走读。”
　　江静影继续点头，只等着赶紧把她应付过去，好回房间将这压抑的气氛隔绝。
　　江母朝她伸手，要了那张住宿的条子，在家长的一栏签了名，还给她之后叮嘱：“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江静影无声应下，半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等她刚碰到门把手，又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句：“等等。”
　　“之前带你去医院做了次检查，今天我去取了——”见她转过身来看，江母停了停，一口气把话说完，淡定地像是在说自己刚才喝了杯凉白开：“医生说你有‘信息素紊乱综合症’，说是你学习压力太大，又刚好在青春期，所以有些失调。”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家里说？”江母继续探究地看着她，那视线恨不得一眼看到她心里去，把江静影所有的秘密都给扒拉出来。
　　江静影一时觉得好笑，神情里自然带了几分嘲意出来，反问道：“什么事情？你想听到早恋，还是我其实考试考差了、买通了老师改我的成绩？”
　　“又或者在学校里犯了什么大错不敢说？”
　　听见她这带刺的话，江母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些江静影都不会做，但是听她用这种讽刺的语气这么说话，又觉得不舒服，只训道：“行了，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很没有礼貌，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儿小毛病，就变得这么娇气，还说不得了吗？”
　　江静影并不回话，也不生气，甚至非常地心平气和。
　　大约是知道自己已经能做自己的主了，所以不再为爸妈的一两句威胁、或者是难听的训斥而产生什么内心波动。
　　她只平静地答：“好。”
　　江母看她烦心，对她挥了挥手：“回你房间去复习复习，免得过两天的小测拿出那些见不得人的成绩来。”
　　江静影如她所愿，让她说够了，也顺着她的意思回了房间。
　　只是既没有看书，也没有休息，而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信息素紊乱综合症。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这个病极为罕见，发生于alpha的青少年时期，病因尚不明确，目前医学界普遍猜测是这个阶段的alpha尚在发育时期，体内多种激素协调失衡所致，也无确切的诊治方案，病症的临床表现为：不仅会被omega的信息素所吸引，也容易被同类alpha的信息素吸引，甚至有可能被处于发-情期的alpha一同带入情-潮。
　　看到这里，江静影眯了眯眼睛。
　　难怪自己觉得魏沉璧的味道好闻。
　　原来是这样。
　　她往下多瞄了一眼，说是这病症通常在成年之后会逐渐自愈，最晚的也在二十八岁之前恢复了正常。
　　江静影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出神了许久，被那盏冷白色的壁灯晃了眼睛，唇角却忽而绽出了个弧度——
　　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