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召唤师(171)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这位巨人女士看起来很是憔悴，眼睛明显哭肿了，眼底的乌青也说明这段时间里她根本不能好好休息。甚至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但她看到曲微尘之后，那仿若藏有深不见底般悲伤的眸子终于有了点灵气，她看着曲微尘，也许是想到了姐姐当初的约定与承诺，又或是想到了曲微尘的救命之恩？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看起来很勉强，这笑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她尽力在笑了，“姐姐跟我提过你……嗯，你在这稍微坐一会儿，我这就出门买菜，姐姐说过，你食量很大的。”
　　“你、你姐姐……”
　　“……嗯。”没有明说，只是一个短促地泣音加上一个点头，巨人骑士妹妹微微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而后又笑着说，“来尝尝我的手艺吧，你离开后，姐姐提了好多次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地狱之门了，为什么……
　　曲微尘冷下心来：是啊，像厉森那种魔王哪里会在意这些事呢？一个巨人的死亡，在他们眼里恐怕就与路边蚂蚁死掉一样寻常，哪怕是他们用滚烫的开水浇了蚂蚁洞，但他们却不会对“蚂蚁”有所共情，反而会觉得那些“蚂蚁”垂死挣扎的姿态真是有趣极了。
　　曲微尘有一瞬间的浑噩，她之前还在为神明遗落之剑山那里得到的力量而感到兴奋，对未来的旅途与变强充满了期望。但这件事……这再一次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令她愈发清醒也愈发坚定起来。
　　“地狱之门……还有那些魔王，我总有一天，会将他们杀死。”曲微尘默默发誓，她看着眼前的巨人妹妹，很想说不需要去买菜不需要做饭了，当她踏入城中发现出了这等事后，她就不再是为了这顿饭来的。
　　可当曲微尘与这位巨人族妹妹对视时，看着这位巨人妹妹眼中亮起的那一丝希冀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对妹妹而言，也许……这是在完成姐姐未完成的承诺。
　　在沉默中，曲微尘点了点头，她酝酿片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来：“那就谢谢你了！”
　　巨人妹妹看着她，突然也笑了起来，只是笑脸中两行清泪不住留下，但笑容同样耀眼。
　　她们一起去选购食材。袭击一事已经暂时平复，生活还得继续，巨人族这边反应迅速，对牺牲者的抚恤早已到位，生活物资的售卖并不受影响。接下来还得重建城市，再加强防御。不过这就不是曲微尘需要操心的事了。
　　“其实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事，太频繁，好似命运开的玩笑。为什么非要是姐姐呢？我就不该答应她的，我哪怕断臂……但只要我在，我总能帮上点忙。反正我只有一只手臂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在去菜场的路上，巨人妹妹在良久的沉默行走中，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她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因为哭过？她说起死亡表情有些想笑，但做出来又是一副悲伤至极的模样，“我啊，虽然与姐姐是双胞胎，但一直都是姐姐比较照顾我。”
　　曲微尘沉默着，作为一名忠实的听众。巨人小姐似乎也不想曲微尘去开解她什么，只是想将一切倾诉出来而已。她开始说起自己与姐姐小时候的琐事，说起姐姐当初成为骑士很受欢迎，但因为一直是她们两个相依为命，所以姐姐没有接受任何追求，只说暂时还不想成家立业，很多人都说姐姐是放不下自己。她当时觉得别人说这些话是看不起她，于是她也斗气似的开始拼命努力，最后也成了一位骑士，能与姐姐并肩作战。
　　“小时候我受了伤，姐姐给我擦药时会给我吹一吹气，说这样就不疼了。但上次我断臂时，姐姐看着我好似吓傻了一样，我从不知道她还会晕血，但她那时候脸色确实白得吓人。她甚至没有给我吹吹伤口，只咬着牙不出声一边哭泣一边去求光明法师快来给我治疗给我止血，然后给我猛灌治疗药剂还给我止血……”
　　“啊，大概灌了有二十多支吧，我差点都喝吐了。”
　　“不管什么事情，她总是挡在我身前的。可我前几天还因为她嫌我蒸饭总喜欢多放点水说我两句而跟她吵了一架，我还说那你以后别吃了。”
　　“姐姐没当骑士以前其实很穷，但她当骑士之后，几乎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一袋小熊软糖。包装比较精致的那种，好像是你们人族制作的吧？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是小熊软糖呢……我小时候一直想吃，但没钱。其实长大后再吃也就那样，我也不是很喜欢吃了。”
　　巨人妹妹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边说一边陷入更深层次的回忆，她想到小时候，想到点点滴滴，想到前几天跟姐姐吵架故意耍小性子时姐姐那无措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回忆明明那么鲜活，一切都在昨天。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
　　她泣不成声。
　　曲微尘没有说话，她只是去握住这位巨人小姐的手，给予她力量与温度。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她的话……她不会这样去问，不要问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去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任何人、任何东西……如果当下无能为力那就拼了命地去努力吧，直到有一天，她能将命运也踩至脚下。
　　但她不可能对巨人小姐去说这样的话，她只是沉默着，将手递过去，握住那颤抖且冰凉的大手，默默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一切安慰都显得苍白。
　　“……抱歉，都是我自说自话还情绪崩溃了。”十多分钟后，巨人小姐终于平复下来，她用手帕擦干净眼泪鼻涕，“谢谢你陪我。”这些话……她不知道能跟谁说，该跟谁说。城市中的族人们大多有一面之缘，更有认识的。可在这种时刻，各家有各家的苦难，她能跟谁说呢？
　　她感激地看向曲微尘，这位人族剑客始终安静，但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我们去买菜吧，你喜欢吃些什么？姐姐说你食量很大，但我不知道具体如何，所以麻烦你来大致挑选一下吧。”
　　“好的。”曲微尘并没有客气，她想着当初在酒楼吃过的那几道巨人族特色菜，又问巨人妹妹会不会做红烧肉等人族特色食物，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走在前头开始了大扫荡。“真期待你的手艺啊，也不知道这次吃过以后，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尝一尝？”
　　“未来么？”巨人妹妹抿了下唇，她低下头，一侧空荡荡的袖子显得十分落寞，像她这样的人……也会有未来吗？但在曲微尘拉着她另一只手去买上好的猪五花时，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当然，你救过我，只是做饭而已，只要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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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三九只小骷髅
　　只是做顿饭而已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曲微尘如今在意的并不是这一顿饭，而是她所说的“未来”二字。她不难从巨人妹妹的许多回忆中得知那位巨人骑士在妹妹的生命中占据了多大的分量。而这般亲密的人突然死去……又断了一条手臂，曲微尘很担心这位巨人妹妹想不开。
　　厉森可还没死呢起码、起码得让这位妹妹看到那魔王身死的那一刻吧。
　　但这样的许诺却不好在此刻说出。是以曲微尘借“饭”的名头期望巨人妹妹能够坚持下去。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要是这么快就下去陪姐姐姐姐一定会很生气。”巨人妹妹苦笑一声仿佛能想象到姐姐见到自己追随她死掉时的表情。可是啊，有时候活下来才需要更大的勇气与力量。“是我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