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24)
蒋息低头看着裴崇远,半天说不出话来。
裴崇远笑:“怎么?傻了?”
蒋息突然俯身,一个吻落在了裴崇远的嘴唇上。
“裴哥,”蒋息轻声说,“我爱你。”
在爱情里,究竟什么样的付出才算是付出?什么样的牺牲才算是牺牲?
付出什么、牺牲什么,才算是爱情?
蒋息向来想不明白,毕竟在以前,他从来没期待过所谓爱情,更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愿意为了他去付出什么。
一个连父母都不好好爱他的人,还会有谁爱他?
蒋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遇见裴崇远。
哪怕裴崇远似乎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像他一样说“我爱你”,蒋息还是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真心的。
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现在的肯定,蒋息虽然偶尔还会因为那些莺莺燕燕生闷气,吃点儿醋,但他也清楚,裴崇远大概真的不会背着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蒋息觉得,那些花花草草根本比不上自己。
他一边傲气,一边自卑,有时候两种状态把自己拉扯得头疼。
“过来吧,”裴崇远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教教我怎么打鼓。”
蒋息笑:“这样不行,我坐你腿上你没法弄。”
“那就算了,不学了。”裴崇远吻着蒋息的后颈,“抱着你比较重要。”
抱着你比较重要。
你比较重要。
蒋息深呼吸,然后微微后仰,把自己彻底落入裴崇远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没一会儿就开始互相爱抚,最后的结果自然变成了扒光彼此,在地毯上做了起来。
那个时候蒋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跟裴崇远,他们相爱。
相爱的两个人对彼此有着无穷无尽的渴望,这很正常。
可是在后来,他再回头看这段关系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在他们的相处中,性的比例远高于情。
他们总觉得自己了解自己,了解对方,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了解对方想要什么。
殊不知,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他们愚蠢得可以。
或者。
他愚蠢得可以。
三天的世外桃源生活让蒋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地方没有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裴崇远的前任,也没有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黏住裴崇远的花蝴蝶。
这里只有他们。
他们弹琴打鼓做 A,偶尔也说说话。
蒋息一点一点剥开自己的真相给裴崇远看,但也只是尽可能给对方看自己星光夺目的一面。
比如,高中的时候写了几首曲子,被哪家公司买下来。
比如,这些年来,收到过多少告白,却一一被他拒绝了。
至于那些灰色地带的故事,依旧被他藏得好好的。
那些人生桥段各个儿都是直击蒋息太阳穴的冷枪,他还没死不是他承受能力多强,只是因为命大。
他不想说,不敢说,害怕让裴崇远看见灰突突、落魄难看的自己。
蒋息太骄傲,也太自卑。
前者,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后者,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个自卑的人。
两人离开山上的房子前,蒋息有些舍不得,他喜欢这里,太喜欢了,无人打扰,没有烦恼,在这里的这些时间,他一扫之前的忧虑,再不担心裴崇远会离开他。
中午两人吃了饭,又去书房的落地窗前做 A。
这天没有斑驳的日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声落下的雪。
蒋息趴在窗户上,掌纹印在了上面,哈气扑在了上面。
他看着慢慢堆叠起来的厚厚的雪,前方是冰天雪地,后面是裴崇远温暖的身体,他被夹在中间,体会着人间最畅快又不可说的欢愉。
离开时,蒋息说:“裴哥,你带别人来过这里吗?”
裴崇远给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笑着说:“你觉得呢?”
这些日子,裴崇远为了蒋息一再破例,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裴崇远甚至觉得能看见自己一步一步深陷蒋息的温柔乡,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他想着,蒋息要走了,回去过年,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见不到面,正适合彼此冷静一些。
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往哪里走。
等到蒋息回来,马上开春,那时候冰雪融化,天气转暖,是分开的好时节。
裴崇远这么想着,可看着蒋息的时候,恨不得把人揉碎在自己怀里。
再机关算尽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裴崇远觉得,自己这次失控了。
他们下山的路很难走,下了雪,没人清理,必须小心慢行。
蒋息坐在那里,双手攥着安全带,看着被雪覆盖的山,轻声说:“以后老了,我们也到这儿养老。”
裴崇远看了他一眼,因为走神,轮胎压上了一块石头。
石头不大,但因为这么一下,车身颠簸得厉害,就像是裴崇远刚才听完蒋息那句话之后的心。
每次蒋息说到以后,裴崇远都会有些心虚。
刚刚那么一颠簸,两人都吓了一跳。
裴崇远提醒蒋息检查一下安全带是不是系好了,蒋息却说:“没事,反正咱们俩在一起。”
反正咱们俩在一起,就算出事也是一起,死在这儿都行。
裴崇远无奈地伸手摸了一下蒋息的安全带,确认好好系着:“你别气我,今天路难走,让我省点心。”
蒋息笑:“好,我不气你。”
蒋息只是舍不得。
他太喜欢在山上的这三天时光了,完全远离尘嚣,谁都不能打扰到他们。
蒋息不想离开,但又知道,不得不离开。
他甚至开始幻想,等以后,他们都老了,两个老头子在这里过着隐居的生活,采菊东篱下,做 A于夕阳。
这是他能想到的,他跟裴崇远最浪漫的结局。
蒋息想到这里突然笑了,问裴崇远:“裴哥,等你七十了,还想跟我做 A吗?”
裴崇远无奈地看着他笑:“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你。”蒋息说得很直接,“想和你做 A。”
大雪停了,但山路依旧不好走。
下山行至一半,裴崇远停车休息。
蒋息凑上去跟他接吻,两人在车里又做了起来。
裴崇远明显感觉到蒋息这几天欲望很强,好像一只处于发Q期的小兽。
他倒是乐得如此,自己也吃了个饱。
只不过裴崇远不知道,蒋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即将迎来的离别。
寒假,春节。
裴崇远没多问过什么,只是当蒋息和绝大部分大学生一样,到了假期都要回家。
而蒋息也没多说什么,就任由裴崇远把自己当成那些大学生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
车停在雪地里,无人的山腰。
车上,两个人缠绵温存,依依不舍。
从山上回来的第二天,裴崇远送蒋息去了机场,告诉他落地后报个平安。
蒋息笑着跟他说:“你自己在这儿,该管好什么,应该清楚。”
“这语气是吓唬谁呢?”裴崇远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快走吧,登机口离这边远,你得走一会儿。”
蒋息舍不得走,后退着,一直看着裴崇远。
裴崇远并没觉得怎样,直到回去的路上,副驾驶座空了,没人和他说话管他叫裴哥了,才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家都被搬空了一半似的。
原来习惯了身边有个人,一旦那人离开,真的会不适应。
这是裴崇远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为了排遣寂寞,他打开音响,特意找到了那首李宗盛唱的《爱的代价》。
他想着第一次见到蒋息时对方的样子,站在大雪里,穿着有些薄的棉夹克,雪落了一身,是一种带着寒意的美。
这么想了一路,过了收费站,进了城。
裴崇远看了眼时间,发现这会儿蒋息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
他靠边停了车,拿着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宝贝,想你了。
头顶一架飞机轰隆飞过,裴崇远下了车,一直看着它飞远。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载着蒋息的那架飞机,但就当是吧,看着它,就像是看着蒋息身在几万英尺的高空,孤独又自由。
回到车上,裴崇远的手机响了。
孔寻打电话给他:“忙什么?有一阵子没来了。”
“刚把蒋息送走。”
“操,你他妈还有脸提。”孔寻说,“自从跟你好上,我都没脸见蒋息。”
“怎么了?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
孔寻骂他:“你他妈怎么回事儿我还不知道?行吧,这事儿也他妈怪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俩认识。”
孔寻原本没觉得怎么样,但前阵子跟蒋息见了个面,听蒋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是来真的。
孔寻可太了解裴崇远了,他们俩认识多少年了,这人从来没跟谁认真过。
最开始孔寻以为蒋息也就是图个新鲜有趣,跟裴崇远玩一玩,哪知道,年轻孩子是真经不住撩,一下就动了真格的。
他当蒋息是朋友,虽然俩人差了挺多岁,但蒋息无论是为人还是创作都让他觉得相当不错,现在想来,后悔得不行。
怕是以后裴崇远掀翻了他们的船,连孔寻都跟着遭埋怨。
“你今天在店里吗?”裴崇远说,“晚上我过去。”
“行,你来吧,哥们儿跟你谈谈心。”孔寻说,“对了,你说把蒋息送走了?他干嘛了?”
“回家过年呗。”裴崇远点了根烟,“他放寒假,回老家过年了。”
孔寻笑着骂了一句:“你他妈真不是人。”
“我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