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深入(39)
不重的一句话,却让沈清虹一直端着的心落了地。
“你去吧,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那孩子,就把这张照片给他。”
祁匀将手中的照片好好的收在胸口的袋子里,调转轮椅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那时候,你瞒着我的病情,真的想我死吗?”
身后传来沈清虹的轻笑,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祁匀出了病房的门,身后的随从立马跟了上来,祁匀闭上眼睛,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他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没有人发现他,却只有沈清虹注意到他。
小小的他被抱起来,女人异常严肃的看着他,“哭什么?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爸爸死了。”小小的祁匀擦着眼泪,眼眶被泪水浸的通红。
沈清虹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有姑姑。”
身边突然一阵骚动,医生和护士焦急的跑进他出来的那间病房,祁匀张开眼,右手放在心口的照片上。
沈清虹死了。葬礼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捧着她的遗像泣不成声,祁匀穿着黑西装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
从这刻开始,沈家偌大的家业换了一个新的主人。
坐在轮椅上阴郁清冷的男人,看着崭新的墓碑,在前头放了一束车前菊。
从墓园出来,青年抹着眼泪跟在他身后,祁匀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一愣,有些怕他似的,不敢看他,“沈从心。”
祁匀嗯了一声,继续向前,沈从心愣在原地不敢跟上来,随从打开车门,祁匀没有回头,“跟上来。”
沈从心一愣,随即哭丧着脸叫了一声,“大表哥!”
半年后,江南邢家老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老钟叔打开门,看着站在车前的男人,虽然拄着拐杖,身姿却挺拔俊逸,那张脸让老钟叔一愣,真是好相貌,特别是那双眼睛,虽冷淡,却亮的能照进人心里。
老钟叔笑了笑,压下一些刀疤脸的狰狞。
“我等您很久了。”
第二章 我在这里,而你又在哪里。
沈从心已经吃了两碗饭了,一脸的满足,“大叔,你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特别是这个虾仁看着清淡,没想到味道这么好。”
老钟叔笑着说,“那就多吃些。”
祁匀看着一直站在桌边的老钟叔,将身边的椅子拉出来,“老人家,你也坐着吃吧。”
老钟叔摆了摆手,“邢家规矩严,下人是不能上桌的。”
沈从心一口气又扒拉了半碗饭,“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老封建那套呢。”
祁匀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外头,“到门口吃去。”
沈从心立马耷拉着脸捧着饭碗,临走前扒拉了半碗菜乖乖的去了门口。
祁匀这才对着老钟叔道,“老人家应该知道我今天的来意。”
老钟叔的视线扫过祁匀手腕上那串佛珠。
“少爷将这串佛珠留给您,我想他的意思也是让您放下执念。万物皆有缘法,先生何必执着。”
祁匀抚上手腕上那串佛珠,“我前半生求了很多东西,都不是我心中所想。唯有一个他,是我心中所系,一生不忘。”
天空突然一阵惊雷,老钟叔看了看外头阴云密布,
“这个季节,总是多雷雨,风大雨急。如果先生不介意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吧。”
老钟叔带着祁匀和沈从心进了内宅,祁匀带来的人都被他打发出去了,守在邢家门口不肯离去。
沈从心一路上张着嘴眼睛里全是惊讶,“大叔,这宅子得有好几百年了吧?这么大,是不是什么王公贵戚的府邸?”
老钟叔点点头,“太老爷那代从一个末代贵族手里买下来的,是旧时某朝一个王爷的府邸。”
“平时就您一个人住啊?”沈从心四处打量了一下,全是古董啊。
“白天有人打理,晚上就我一个人守着宅子。前头就是少爷常住的院子,我每天都打扫先生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说着,老钟叔推开院门,祁匀的脚一顿,跨进去的时候捶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的收紧了。
老钟叔带着他们进了主屋,一进去沈从心一把捂住嘴,主屋的外间墙上挂满了乐器还有几件戏服。
老钟叔指了指上头,“小姐生前精通各种乐器,少爷出生以后都是小姐手把手教的。老爷生前是个戏痴,少爷为了讨老爷开心学了多年的戏,他有天赋而且极聪明,学什么总是很快。”
祁匀抬手摸过一尘不染的案台,可不是,晚晚一向是极聪明的。想起晚晚,祁匀的眼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沈从心一见连忙问老钟叔,“大叔,我住哪啊。”
老钟叔笑道,“先生跟我来。”
老钟叔带着沈从心出去了。屋里只剩祁匀一个人,祁匀穿过屏风绕进里屋,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架子床,一张小矮桌。墙上挂了一把琵琶,祁匀将屋里的一切仔细看了一遍,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腿有些隐隐作痛,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被褥是新的,有阳光的味道。床角一处放了一个手工做的娃娃,祁匀将娃娃拿起,抬手轻轻的摸过每一处,最后在娃娃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不要调皮了,晚晚,你出来吧,不要躲着我了。
祁匀眼神黯淡,看着手中的娃娃出了神。
沈从心跟着老钟叔去了院子另一间屋子,快要进门了,沈从心突然停在屋子门口,“大叔,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你别看我大表哥一副凶的要死的样子,他这半年找我大表嫂都快疯了。为了找他,他复健都快不要命了,刚得到消息知道您这里他没好全就来了。如果您有我大表嫂的消息您就告诉他吧,这些日子他很不容易。”
沈从心是真急,这一路过来祁匀的挣扎他都看在眼里。白天不要命的复健,晚上一个人拿着那张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照片发呆。他偷偷瞧过一眼,照片上的大表嫂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
有一次他不怕死的问了祁匀,“还是个婴儿,还看不清楚脸,你到底在看什么?”
祁匀沉默许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看着这个我才能肯定他真的存在过。有段日子沈从心觉得他是真的快疯了,不是没有让见过邢仲晚样子的人复述他的长相,国内外出名的画师找了许多,结果画出来祁匀就一句,晚晚不是这样的。
沈从心每次去拜祭他干妈都快哭了,大表哥没疯他都快疯了,让我好好看着大表哥,大表哥需要我看着吗,生活比他还要自律,但只要一牵扯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大表嫂他就不正常了。
老钟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劝劝先生万事莫强求。”
留下这句话一道惊雷而过,倾盆大雨说来就来,遮天蔽地的雨帘,沈从心回过神,老钟叔已经撑着雨伞离开了。
晚晚,你别走!桥上,一个男人高挑的背影一直在前边走,祁匀想追上去但每次快要碰到的瞬间,背影就消失了。
祁匀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幻影,耳边是晚晚带着软软江南口音的话语,祁匀,为什么骗我,你找不到我的,找不到……
“不是的,我不想骗你,我错了晚晚!”
祁匀猛然张开眼睛,浑身湿透,一双慌乱的眸子渐渐地恢复清明,他慢慢的坐起来,窗外是泼天的大雨,还有不时的惊雷,祁匀摸了一把汗湿的额头,将头埋在膝盖间,满身的寒冷无处不在浸入骨髓,而那个可以帮他驱赶寒冷的人已经不要他了。
隔天一早天气晴朗,好像昨晚的暴雨从来就没有过。老钟叔送祁匀到门口,递给他一包茶叶,“自家种的,先生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祁匀接过交给一边的沈从心,“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后若有事可以找我。”
“先生不必客气。”
祁匀却道,“晚晚不在国内,我代他照顾您是应该的。”
老钟叔一愣,也没开口拒绝。
说完,祁匀上了车,仔仔细细的再将这座几百年的老宅看了一遍,关上车门,老钟叔躬了躬身子,直到长长的的车队消失在眼前,老人叹了一声,那位先生来时眼底的一丝希望,在今天没了。
车上,沈从心问祁匀是不是去机场,祁匀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沈从心让司机开慢些,祁匀突然道,“这里是不是有座很有名的桥。”随从里有好几个是江南这边的人,祁匀一发话不一会就有人回话,的确是。
祁匀想了想,“我们过去看看。”
初夏游客不多,祁匀一个人坐在船上,波光凌凌的湖面凉风一起很是舒服,美丽的景色尽收眼底,可惜当初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当年他看不见,如今他看见了却不能与那人看同一处风景了。
不是没有找过邢正平,威逼利诱都撬不开他的嘴。每次只有一句话,邢家族谱没有邢仲晚这个人三爷认错人了。
祁匀下了船上了桥,行人走过他身边总有人回头看他,周围的保镖一眼扫过去撑起一把伞给祁匀挡太阳,也挡住人们好奇的视线。
说一起回来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祁匀对身后的保镖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一个人慢慢走到桥中间心里异常平静。
初夏的江南有些闷热,祁匀一身正装衬衫里头已经有了一些薄汗,站在桥中间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唯一的线索断了,老人家不肯说祁匀不能逼他,他不能再做任何会让晚晚不开心的事情。
祁匀的视线落在手腕的佛珠上,
晚晚,我回祁家了,沈清虹说的对我只有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把你找回来。
以前争名夺利不随本心,现在却是为了找到你。
祁匀将手放在桥的石头围栏上,表面被日头晒得有些发烫。
身后的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是啊,我身边围着很多人,为了我的名我的利,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看上去我的身边热闹非常,一旦附着在我表面的一切都消失,我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晚晚说过,“祁匀,你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祁匀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晚晚走了以后他再也没有笑过,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再也没有了。
祁匀自嘲的闭上眼睛,伸出手感受着过往带着丝丝暖意的风。
我在这里,而你又在哪里。
第三章 我这就回去。
“今天大老板要过来,你们都精神点。”
艺人总监夹着一叠文件在办公区一声高喊,紧接着偌大的办公区安静如鸡,随后不知道谁爆发出一声惊呼,全部的人都炸了,补妆的补妆,收拾的收拾,更有人拿出了藏在桌子底下的哑铃开始练起来。
艺人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一口中文却说得异常流利,她捂着眼角,简直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