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05)
听到柳弈的感叹,戚山雨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嬴川明天晚上十点的飞机,在这之前,要是案子依然毫无进展的话,也只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两人都懂。
还剩不到二十四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若是不能找到充分的证据将人再度扣下,那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嬴川潇潇洒洒地登上飞机,越过大洋,飞向米洲大陆了。
“唉,别想那么多了。”
柳弈知道自家小戚警官这是真的很累。
就像一根弹簧那样,无论是过度的牵拉还是挤压,一旦超过了极限,就会变形损坏,再也无法复原了。
虽然柳弈很不甘心就这样让嬴川逃了,但他也知道,这几天以来,自家恋人已经用尽了一百万分的努力,不管换成是谁,也不可能比现在做得更好了。
“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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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柳弈的这一觉,并没能安稳地睡上多久。
11月25日,星期日,清晨六点三十分,柳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柳主任。”
电话那头是法研所的值班人员,“刚刚东城郊警局来了电话,说发现了一具尸体,需要您过去看看。”
……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东城郊一处名叫“鸿景阁”的烂尾楼盘。
该楼盘始建于三年半以前,原本按照规划,是要兴建一栋三十二层的公寓楼的。
然而“鸿景阁”才动工不久,主体楼层刚刚建到第十六层,投资方就因为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宣告破产,公司法人还在欠了大笔工程款的情况下,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直接跑路了。
大约是因为“鸿景阁”的选址比较偏僻,地皮的使用权本身也很有争议的缘故,所以一晃三年过去了,这栋才起了个头儿的烂尾楼一直没有找到肯接手它的下家,于是只能一直丢空在东城郊,平常连个照管的人都没有,只委托给附近的村委会,每隔十天半个月找个人去看上一眼。
“所以,这次死的难道是个流浪汉什么的?”
坐在法研所的外勤车中,江晓原拿着手机,一边用“鸿景阁”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一边大胆地猜测道:“毕竟像这样的烂尾楼,常常会有些流浪汉或者拾荒者溜进去,当做临时住处……”
“不,死者不是流浪汉。他有名有姓,叫汪金蟾。”
柳弈已经看完了东城郊警局给他们传真过来的资料,对案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人当年是个包工头,开了个建筑公司,还参与投资了鸿景阁的项目,但后来项目黄了之后,他的建筑公司也倒闭了,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新生意也亏了很大一笔钱……”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自家学生。
“你还记得前几天冯姐接回来的那个电死的花店店主吗?这个汪金蟾,就是她的老公。”
“哇哦!”
江晓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生意不顺、亏了许多钱……老婆还刚刚出了意外……这么说,这人是自杀的?”
“别这么快下定论。”
柳弈瞥了自家学生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到手里的传真上。
“在没看到尸体之前,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说的两个案例都是真实存在哒!
其实类似的现场一大堆物证,但就是抓不到犯人的案子真的很不少,不止旧案,近年发生的也有一些呢。
第224章 11.the skeleton key-37
早上七点, 柳弈带着自家学生江晓原,乘上法研所的外勤车, 赶往尸体的发现地“鸿景阁”楼盘。
即便江晓原同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鑫海市本地人, 这也是他长到这把年纪,第一次去东城郊的那片旮旯里。
其实他们法研所跟东城郊这片辖区也算颇有缘分了,柳弈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之后, 已然将东城郊警局的几名刑警和法医都基本认了个眼熟。
发现尸体的烂尾楼楼盘,大约距离法研所所在的市中心区域有五十多公里,光是车程就要将近一个小时。
自从进入了东城郊的辖区范围之后,柳弈他们就注意到,车子越是往前开, 周遭的景色就越是荒凉偏僻。
林立的高楼越来越少,街道上的房子渐渐变得低矮与破旧, 马路两旁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绿植带, 有时还能看到零星的农田与果园。
“在这种地方开发高层公寓,房子能卖得出去吗?”
一辆装满树苗的大卡车呼啸着从法研所的外勤车旁擦过,江晓原透过贴了黑色遮光膜的窗户看出去,撇了撇嘴, “也难怪开发商会破产了……”
柳弈对此深有同感。
虽然东城郊这一带的商品房均价只有市中心的三分之一左右,但显然不管是交通还是周边设施都完全跟不上白领们的需求。
他们一路行来, 已经看到了不少显然新建不久的楼盘, 只是貌似都卖得很不怎么样,聊聊落落看不出有几个人住在里面的样子。
八点过十分时,法研所的车子停在了一道围墙外面。
柳弈和江晓原跳下车, 已经有东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医在等着他们了。
“真不好意思,休息日还麻烦你们一大早赶过来我们这边。”
东城郊警局的董法医领着柳弈和江晓原穿过警戒线,往废弃多年的楼盘工地走去。
他跟柳弈合作过几回以后,好歹算是熟人了,因此说话也并不显得拘谨。
“我们初步勘察过现场,觉得呢,这像是自杀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那人死了有好些天了,我瞅着情况有点儿复杂,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你们喊来看一看。”
柳弈点了点头。
“发现尸体的是附近的村民。他受村委会的委托,每隔半个月会来这儿巡视一圈,原本应该是月底三十号才会再来的。”
董法医一边领路,一边向柳弈交代情况:
“不过他昨晚在附近通宵打牌,今天天亮回家的时候,刚好从工地门前经过,就想着趁天气放晴,顺便进来看一眼,结果就发现有人死在工地里了。”
说到这里,董法医抬起手,往前指了指,
“喏,你看,就在那边。”
“鸿景阁”已经停工了整整三年,整个工地里,不仅是机器和建材,能拆能卖的东西,都早就被搬空了。
此时诺大一片围墙里,最显眼的就是正中那栋刚刚建了一半的公寓的钢筋水泥骨架。
除此之外,工地里还散落着一间已经被掀掉了顶的铁皮小屋,还有一些工人们不屑拆除的杂物,以及损坏到卖不出几个钱的废弃建材。
因为视野尚算开阔的缘故,柳弈顺着董法医的指点,往前一看,立刻就发现了躺在公寓烂尾楼边上的一具男人的尸体。
果然如同董法医所言,倒在烂尾楼下的男尸,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从男人扭曲的尸体情况来看,应该是从高处坠落下来的。
他背部朝天,趴在沥青地面上,双手双脚都扭曲到了一个极端诡异的角度,从上方俯瞰下来,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近乎“卐”字形的姿势。
而男人的脑袋也在地上撞开了瓢,紧贴地面的半边颅骨都因骨折而完全变了形,好像一个裂开的西瓜一样,连带一侧的眼球都被生生挤出了眼眶外。
死者的身下还压了些木料和生锈的金属碎片。
柳弈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又稍稍计算了一下抛物线的角度,觉得应该是男人在掉下来的时候,身体砸断了一处还没完全拆干净的脚手架,将它们也一并给带了下来。
“都出现巨人观了。”
地上的男尸皮肤呈现一种发污发浊的黑绿色,已经因为腐败而出现了明显的膨胀和变形。
柳弈看了一阵,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看样子,死了得有五六天了吧?”
“嗯。”
董法医也对这个推测表示同意。
“这几天不是下过好几场雨吗?”
他说道,指了指男尸身上皱巴巴的衣摆,“这工地的地势本来就比较低,排水又不行,每回下雨地上都会积水,尸体让水一泡,就更不好分辨他的死亡时间了。”
柳弈点了点头,手指抵住下巴,认真地观察着死者的情况。
“对了,我们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了他的皮夹,虽然被水泡过,但证件什么的还是在的。”
旁边有个东城郊警局的警官插嘴:
“所以我们才那么快得知死者叫汪金蟾,是这个楼盘的投资人之一。”
他说着看向柳弈,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样,应该就是自杀吧?”
柳弈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抬手朝那栋起了一半的烂尾楼指了指,问道:“死者是从哪里掉下来的,你们找过了吗?”
“哎,还能是哪里!”
东城郊警局的警官“嗨”地叹了一口气,“不就是在楼顶嘛!”
他耸了耸肩,“我们在十六楼找到了他的挎包和外套,还有垫脚用的几块砖块。”
柳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垫脚用的砖块?”
“对啊。”
警官点了点头,“就在他掉下来的这个方向上,很明显是故意叠起来的那种样子——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公分高吧!而且死者的挎包和外套就放在那几块砖的旁边……”
他说完以后,盯着柳弈蹙起的眉心,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弈依然没有立刻就回答对方的疑问。
他想了想,朝建了一半的烂尾楼抬了抬下巴。
“我想上去楼顶看看。”
柳弈提出想要看一看十六楼自杀现场的这个要求,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合情合理,但东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医闻言,却立刻苦了脸。
因为这栋烂尾楼,是没有“电梯”这种东西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靠自己的双脚,从只有简易护栏的楼梯,一路爬上十六层楼。
“鸿景阁”在停工的时候,还处在公寓大楼骨架结构的建造上,除了承重墙之外,大部分楼层的墙壁都还没砌全,几乎还是四面漏风的状态。
公寓的楼梯虽然已经建了起来,但因为还没砌墙的缘故,人走在上面的时候,除了外侧有一根怎么看怎么不牢固的护栏之外,四周差不多可以算是无遮无拦的,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怜江晓原同学这位平常就有点儿轻度恐高症的娃儿,才走到三层,朝下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两股颤颤,脚下阵阵发软,眼看着就要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