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71)

　　话说到这里，黄主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陈非誉身上，他脸上仍旧是一副和善的笑模样：“同学们有什么想法，也都可以说，我们沟通沟通。”
　　第二名是个女生，是个外柔内刚不服输的性子，这时候直接问道：“所以，黄老师的意思是，校长实名推荐的结果不完全按照成绩来对吗？”
　　黄主任圆滑地说：“也不尽然，成绩仍然是我们重要的衡量标准。”
　　“好。”那个女生说，“那我建议老师建个模型，明确成绩占多少比重，您说的风险占多少比重，这个风险又该如何度量。标准确定好了，我们按照这个模型来算，哪几个人更符合条件就选哪几个人。毕竟，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一定能上某个学校，学校里的每个人，从某种程度上不都是‘有机会上线但有一定风险’的同学吗？”
　　陈非誉在心底都要为她鼓掌了。
　　黄主任笑着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们会考虑的。毕竟这个名额在每个同学身上能发挥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有些同学更需要这个名额，所以我们会把这个名额，给到更需要它的同学身上。”
　　陈非誉看到女生脸都气红了，估计陈非誉要是不拉她一把，她能把一句“放你的狗屁”喷到黄主任身上。
　　表面上说，是为了把名额给到更需要的同学身上，说到底，还是为了附中的升学率。毕竟每年有多少个学生上了top高校，才是招生宣传的重点，这和一本录取率相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校长实名推荐制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在对应的高校里，最多能有二十分的高考减分录取，这和夏令营的结果是相对应的，是属于自主招生政策里最直接有效的一种。
　　二十分在高考里有多大的影响，所有参加过高考的人都知道。
　　陈非誉缺这二十分的降分录取吗？从目前的成绩和全省排名来看，他其实并不缺，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个名额他得让出来。
　　按照“择优录取”的校长实名推荐制原则，他应该是第一个名额。
　　陈非誉拦住出头的第二名女生，问黄主任：“黄老师觉得，我是不是需要这个名额的人？”
　　“非誉这么优秀，不用靠这么点减分，也一定能考上心宜的学校，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状元种子选手。”
　　这二十分又不能直接加在高考成绩里，只能降低录取分数线，在学校的眼里，这么一把好刀放在陈非誉身上就是鸡肋。
　　陈非誉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明白，我放弃这个名额。我愿意把这个名额，让给其他‘有需要’的同学。”
　　说完，他朝黄主任鞠了个躬：“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就先回学校了。”
　　把办公室门掩上前，他听到第二名的女生大声地说：“我和陈非誉不一样，我没那么优秀，黄主任，我非常需要这个名额。”
　　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陈非誉想，学校从来就没想过要把这个名额给他。
　　因为他真的“太优秀了”。
　　陈非誉回到教室，俞白正在做英语试卷，看见陈非誉进来，就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陈非誉回到座位上，把练习题翻出来堆了一堆，然后屈着胳膊趴到桌上，脸冲着俞白，用一种好像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他们把我从校长实名推荐制的名额上剔除了。”
　　俞白眉头一挑：“怎么回事？是因为……那件事？”
　　陈非誉垂着眼睫，连续做十个小时试卷都不会困的人，这会儿竟然觉得有点疲惫：“跟哪件事都没有关系，不论我是什么都好的陈非誉，还是打架斗殴偷偷谈恋爱的陈非誉……那个名额，都不会跟我有关系。”
　　俞白很想抱一抱陈非誉，但在教室里，他只能克制地摸了摸陈非誉的头。
　　他想起刚来474班的时候遇到陈非誉。
　　陈非誉拉他去剪头发，理由是“要是因为你，我们班评不上优秀班集体，我拿不到省优干，影响高考保送，你负责吗？”
　　那时候他特别烦，觉得陈非誉功利得过分，没想到，到最后陈非誉竟然还是没有拿到这个推荐名额。
　　俞白觉得荒唐，又觉得心疼。
　　陈非誉倒是心态很好的模样，反过来安慰俞白：“我其实真不需要这个名额，没什么大不了的。”
　　俞白问陈非誉：“你想要这个名额吗？”
　　如果陈非誉想要这个名额，俞白就会把名额给陈非誉弄来。他提前进入成年人的世界，知道想要获得一个东西有很多种方法，更何况那本来就是属于陈非誉的东西。
　　“不要。”陈非誉是真心不想要，“你不用给我想办法要这个名额，不过就是降个二十分的录取分数线，任琦能为了这个名额和赵健干出那样的事情，黄主任能为了这个名额腆着脸说什么真正需要，这个名额太脏了，我真的不要。”
　　“我有这个底气，让他们看着，不管有没有这个实名推荐制，榜草还是我，只能是我，他们就算加了二十分，也没有用。”
　　俞白喜欢这样的陈非誉，神采飞扬、永远骄傲的男孩。
　　“那今晚请你吃冰淇淋吧，给你买上次你想吃的那个六合一的八喜，绿茶口味，朗姆口味，芒果口味，香草口味，草莓口味，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巧克力！”陈非誉立刻就开心了，“巧克力的最好吃了！”
　　实名推荐制的名额一周后就公示了，陈非誉没有去关心那个结果，只在某一天顺路的时候扫了一眼，有任琦，也有第二名的那个女生。
　　李思衍看到名额里没有陈非誉的时候，还特意跑过来安慰他。李思衍没直接说这件事，只说请陈非誉吃饭。他比周子林脑子转得快，看到公示栏就知道学校是什么意思，暑假夏令营他和陈非誉都参加了，要是学校早是这个打算，就应该早和陈非誉他们说明白，何苦浪费别人的时间。
　　“吃这个炸鸡腿，今天吃俩。”炸鸡腿限量供应，李思衍把他的那个也给了陈非誉，“好事成双，蟾宫折桂！”
　　陈非誉笑了：“一定一定。”
　　学校没给陈非誉实名推荐制的名额，但黄主任把百日誓师大会上学生代表发言的机会给了陈非誉。
　　陈非誉一开始不想要，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一百天

　　在百日誓师大会这样的场合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大部分人眼里来看，都是莫大的荣耀。
　　附中的百日誓师大会年年都办得盛大，在大礼堂里举行，学生们坐在台下，台子上坐一排校领导，后面摆着明亮鲜丽的校徽和团旗，侧墙上的投影仪打开，播放着关于高考的励志短片。
　　家长们也被邀请到来，共同见证这庄严紧张的时刻。
　　黄主任在上台前特意找到陈非誉，抬手给他理了一下校服领子：“待会发言不要紧张。”
　　陈非誉手上拿着打印好的演讲稿，稿子内容已经提前给黄主任审过：“嗯，谢谢黄老师。”
　　为了方便陈非誉上台，他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左侧第一排，和474班坐的位置有些距离，但他一回头，就能在人群里找到俞白。
　　大礼堂里有些热，俞白校服拉链敞着，他手上拿了本单词书，但分明是借着单词书的遮掩，在偷偷玩手机。
　　陈非誉笑了一下。
　　俞白似乎察觉到什么，也抬起头来，刚好对上陈非誉的视线。俞白朝陈非誉露出个笑，用口型说：“加油。”
　　“又是一年春来到，千帆竞渡看今朝。”
　　百日誓师大会的主持人是校园广播台台长，今年高二，普通话说得抑扬顿挫，很是好听，是那种即使他在你耳边念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铜汞银铂金都不会觉得烦的嗓音。
　　“大会第一项，升国旗，奏国歌。”
　　升完国旗，唱完国歌，就是校长讲话：“同学们，这是你们高中生活最后的一百天，我希望大家能坚定目标，一个人能走多远，靠的不仅仅是脚步，而是引领脚步前进的目标，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梦想，更应该有为了梦想而全力拼搏的经历。”
　　“同时，我相信高三的老师们将会更多地关注学生，关爱学生，给予学生以指导、以鼓励，在精心上好每一堂课的同时，会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学生。春风十里，不如一路有你，今年的辉煌，将有我们师生共同创造。”
　　校长的讲话官腔颇重，在他讲完后，年级主任对高三教学工作进行了总结发言，然后是老师代表发言：“离高考只剩一百天，同学们要有一个平稳的心态，用平常心去对待高考，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考试，高考和我们平常的训练也没有什么不同。”
　　“在最后阶段的复习，同学们要记住，第一是要重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要重视知识的归纳。其次是要有强烈的时间观念，你的人生里还会有几个高考前一百天？现在的每一天对大家来说都弥足珍贵，一寸光阴一寸金，莫向光阴惰寸功。最后，要养成良好的答题习惯，细节最终决定你的成败。”
　　“对于我们老师来说，只要同学们是幸福的，我们就是快乐的，同学们是进步的，我们就是欣慰的，同学们是成功的，我们才是最优秀的。今年高考，看你们了！”
　　教师代表发言结束后，是家长代表发言。
　　所谓的百日誓师大会，其实不过是各方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把压力一层一层地叠加到学生身上，让他们在最后的一百天里，由紧张进入紧绷的状态。
　　最后的学生代表发言，则是对这些“殷切的希望”做一个坚定的回应，告诉大家，我们一定不负韶华，不负梦想，砥砺前行。
　　陈非誉的稿子就是这样写的，充满了昂扬斗志，充满了沸腾热血，满篇都是学不成名誓不还，欲与天公试比高。
　　“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三474班的陈非誉同学发言。”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里，光荣榜榜草拿着他打印好的发言稿，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
　　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旁人要清隽许多，他往台上一站，恁是把旁边坐着的校领导们衬托出了暮气。
　　有些人，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是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的气度。
　　陈非誉朝底下的学生和家长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到话筒前。他没有把演讲稿放在台上，而是叠了起来，收进校服口袋里。
　　黄主任眼皮跳了一下，他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各位老师，家长，同学，下午好。”
　　“榜草下午好——”
　　“好——下午好！”
　　沉闷的氛围在陈非誉上台后忽然有了改变，他在台上问好，底下立刻就有人开始应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