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5)
“川哥,我喝不了了。”钱多多软绵绵地靠进闻寻川怀里,下巴搭在他肩头,一双水盈盈的杏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俯在他耳边的声音甜腻软糯,“我有点醉了,你带我走吧。”
闻寻川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低低地道了声“好”后,单手搂住他的腰,侧身过去拿起自己的外套帮他披上。
钱多多似乎格外享受这样的温柔,他半倾身贴在闻寻川结实的胸膛里,不安分的手掌顺着闻寻川衬衫胸前两颗扣子之间的间隙摸了进去。
闻寻川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手上的动作轻得分明毫无拒绝之意,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喑哑,“乖,回去再玩。”
说话间,他的余光却注意到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在他们身边站定,目光自下而上,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闻寻川抬了抬眸,仰头对上贺临舟那双盛着怒意的眼睛。
贺临舟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和他怀里的人。
从刚才远远地看到俩人在一起他的心态就已经崩了,这小混血分明昨天还差点在洗手间跟自己翻云覆雨,结果自己还他妈没搞上呢,转眼间就被闻寻川搞上了。
再一想到自己没搞上也是拜闻寻川这个狗东西所赐,一股火直接从脚底板窜上眉心,几乎感觉到自己瞪着面前这对狗男男的眼睛都烧得滚烫。
钱多多见了他,坐直了身体,刚还朦胧含醉的雾眼转眼间便不见了丝毫醺意。他表情里带着几分明显地娇纵,语气里是有些做作地为难,“贺少,我对你真的没有兴趣,你何必这么纠缠我……”
贺临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让开。”
钱多多这人别看个头不大,性格倒是仗义。他下意识起身挡在闻寻川面前,微仰着头蹙眉看着贺临舟,语气不悦,“你神经病吧?咱俩之间的事情你直接找我说,对别人凶什么凶?”
贺临舟的目光从他头顶越过,锋利而深邃的目光投向他身后的闻寻川。那人身体后靠惬意地倚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眼里尽是玩味,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看着闻寻川这幅模样没由来地窝了一肚子火。
突然,他眼底掠过一道诡异的精光,勾起唇角邪邪地笑了一声。
收起目光盯回到面前钱多多写满愤懑的脸上,冷声道:“我说,你让开。”
还没等钱多多反应过来,贺临舟已经伸手推开他贴着闻寻川坐了下来。甚至也没等闻寻川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手一把搂住闻寻川的肩,望向钱多多的眼神里写满了挑衅。
钱多多一脸诧异,看着闻寻川,叫道:“川,川哥?”
整个人僵住的闻寻川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在贺临舟怀里用力挣扎了两下,肩膀却被死死箍住怎么也挣不动。他面色铁青,忍无可忍正要张口骂人,突然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将他还未出口的话原封不动地堵了回去。
面前的小混血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诧变成惊悚,最后,一句脏话骂破了音:“……What the fuck?”
7 7.开过光的嘴
贺临舟偏头吻上来时高挺的鼻梁蹭过闻寻川的鼻尖,他温热的鼻息均匀地喷洒在闻寻川的脸上。闻寻川整个人宛如被一道惊雷劈过,身体微僵,连呼吸都滞了下来,只觉得贺临舟轻阖的双眸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一把蒲扇轻轻柔柔地扫在他的下眼睑周围。
对方身上清新阳光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如同海边微微漾起的风,柔和地、自然地、又带着那么一丝让人避无可避地强势,将他整个包裹进这股清甜沁凉的海洋气息中。
……实不相瞒,让他有点晕船。
从刚才开始就隐隐作痛的胃像是被一只大手拧了一把,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闻寻川一把推开贺临舟从沙发上起身,抬手紧紧按着自己阵阵绞痛的胃,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他弯着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将今晚喝进肚里的几杯白兰地吐了个干净,胃里那阵钻心的辛灼却不见消退,反而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跟过来的贺临舟从镜子里看着闻寻川低垂着脑袋对着水池干呕,却也不见呕出什么东西。
“老子不就亲了你一下吗?”贺临舟看着他,语气有些恼羞成怒,“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操!”
闻寻川强忍着胃部痉挛的疼痛抬头从镜子里狠狠剐了贺临舟一眼,他脑门上渗出的涔涔冷汗浸湿了前额的发丝,那双好看的薄唇血色渐褪,衬托得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正要说话,又是一阵针刺般地剧痛在胃里翻涌,他立刻又低下头对着水池干呕起来。
贺临舟看着他的模样,面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边嘴硬讽刺道:“嘴唇儿碰了下嘴唇儿而已,又没掉块肉,真你妈矫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直男呢。”
“现在是了。”闻寻川强行忍着疼痛,少气无力地回怼了一句,“男人真恶心。”
贺临舟被他这一记不忘稍带上自己的地图炮轰得一时语塞,许久,骂了一句:“……靠。”
闻寻川弯着腰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他将手肘撑在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问:“会开车吗?”
“废话。”
闻寻川眉头紧锁,死死按着自己疼痛难忍的胃,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贺临舟,语气有些虚弱,“送我去趟医院,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他脸上挂着的水珠被洗手间明亮的光线折射出晶莹的闪光晃了晃贺临舟的眼睛,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还没出口,却在恍惚间已经把头点了下来。
直到他坐进驾驶室才猛然反应过来,扭头看着副驾驶闭着眼睛偏头靠在车玻璃上小憩的闻寻川,“你就不怕我也喝酒了?”
闻寻川没睁眼。他估计贺临舟是没喝,因为刚才在酒吧……的时候没闻到贺临舟身上有酒味。但他现在难受得厉害,实在分不出工夫跟他算这笔账,也懒得再提这糟心的破事儿给自己添堵,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喝了吗?”
“没……”贺临舟认命地叹了口气,拉起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去哪个医院?”
“最近的。”
“最近的是哪个啊?”
闻寻川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车载导航,收回的手用力按在痉挛的胃上,双唇紧紧抿成一线,懒得再跟他说话。
闻寻川原本只是靠在车窗上假寐,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贺临舟开车的技术相比起他这个人来说要沉稳太多了,伴随着电台里舒缓的音乐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了过去。
贺临舟把车稳稳得停在急诊楼外的停车区,转头正要叫他,目光对上副驾偏头睡着的侧脸时嘴里还未出口的声音止住了,他下意识放轻了手上正解安全带的动作。
头顶一盏柔和的暖色顶灯微亮,光线淡淡地打在闻寻川柔顺的发丝上,他一直紧蹙的眉头也在熟睡之下舒展开来,那双薄薄的唇微微分起一条细缝,狭窄的空间里,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尽数收进贺临舟的耳朵里。
贺临舟没由来地想到刚才那个戏谑的吻。
那双唇很软,大概是刚刚抿了酒的缘故,唇瓣上微微泛着湿润,对方喷过来的呼吸里还裹着一股甜腻醉人的酒气--以至于他在被推开的时候,悄悄抿了抿唇上的味道。
……这,算酒驾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闻寻川那对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还未睁眼先拧紧了眉,抿住的唇隐隐有些泛白。
不知是担心自己偷看被抓个现行,刚才心里胡思乱想的内容作祟,贺临舟突然感到一阵心虚。眼看闻寻川就要睁眼了,一慌张抬手“啪”的一声按灭了头顶亮着的灯。
车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正对着的急诊大楼上亮着的红色霓虹分出了一点光线洒进车里。
闻寻川一头雾水地借着这一丁点光勉强地看清了黑暗里贺临舟侧脸的轮廓,“……你,干嘛?”
“没、没干嘛啊,”贺临舟转过头,慌张的神色被掩在暗处没被发觉,“到了,下车吧。”说着,佯装自然地推开车门迈腿下车。
闻寻川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摘下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刚走了几步,胃里翻涌而来的不适再次将他的痛觉唤醒,他脚下的步子止不住地发软,每一步都踩不实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随手按在旁边停着的车的前引擎盖上,弓起了腰干呕起来。
贺临舟一直闷头走到急诊楼的台阶时这才注意到身边压根没人跟上来,他回过头,远远地就看到闻寻川还站在刚才下车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闻寻川过来。
这个闻寻川,明明刚还装得一副痛得不行的样子,这眼看到医院了怎么又不积极了?他突然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溜他玩?他在心里恶毒地腹诽道:老子难得当一回活雷锋,你最好是真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要是一会儿检查不出什么毛病我保证立马让你原地暴毙。
正想着,就见眼前那人的身影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贺临舟以为是天太黑自己眼花了,正想揉一下眼睛再仔细看看,那人的影子直挺挺地朝一旁倒了下来。
--我操?
真、真暴毙了?
8 8.医院
右手臂传来一阵异样的酸麻将闻寻川的意识唤醒,他睁开眼睛,鼻腔周围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大概是深夜的缘故,急诊室外的输液大厅里没什么人,面前墙上悬挂着的显示屏上还在正无声地播放着一部年代久远的电视剧,四周安静得仿佛此时任何人的一声轻咳都能造成惊扰。
他正要坐起身,酸麻的小臂里如同被数万只虫蚁同时啃食,密密麻麻地刺痛铺天盖地涌上整条胳膊。
“呲--”闻寻川轻声抽了口气儿,低垂着眸子看过去,自己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已经顺着输液管回流了好一截血了,而旁边一只手肘正好死不死地杵在他搭在软皮座椅扶手上痛得几乎没了知觉的小臂上。
他熟练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目光顺着这个没眼色的手肘看了上去,就见这人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正亮着一个日系画风的射击游戏,而那双攥着手机的手却没了动作。他转过头,贺临舟四仰八叉地窝在隔壁的座椅里,看样子是睡熟了。
胃里的痉挛绞痛似乎已经消退了些,只隐隐留下些许辛灼,但比起刚才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使了些力气一把将贺临舟的胳膊推回他自己身上,收回手咬牙按揉了一会儿自己又痛又麻的胳膊。
旁边的贺临舟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手机没拿稳砸在地上,他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中气十足地吼了声:“哈--!”
“……”闻寻川抬手挡了挡脸,对前排投来不满视线的中年女人无声道了句:抱歉。
贺临舟站在一旁,迷迷瞪瞪地盯着面前的电视剧看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儿,坐下来捡起手机,低头检查着脸先着的手机屏幕,低声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你有病吧?”闻寻川也压低了声音反问道。
他瞥了一眼贺临舟手里裂了几条缝的手机屏幕,贺临舟倒没说什么,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小声埋怨道:“操,好不容易干到决胜圈了,你他妈一巴掌给我从树后头推出去了,吓死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