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4)
贺临舟听完这话,抬起头狠狠剐了他一眼,起身时有意无意地将椅子拖出刺耳的声响。
闻寻川觉得好笑,蓝色的水笔在指间转了两圈,目送着他离开。
贺临舟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了,他背对着闻寻川闷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精神科在几楼?”
闻寻川笑了起来,十分贴心地回答道:“九楼,电梯出门左拐20米。不过我真诚的建议你四楼也可以顺道去一下,毕竟来都来了。”
他装作没听到闻寻川的后半句调侃,刚要挪步,闻寻川突然又叫住他,“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贺临舟回头,没好气道:“什么?”
闻寻川坐在诊疗桌后,手边的病历本上搁着不知何时被他摘下的金丝眼镜,电脑屏幕泛起滢滢的微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渡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他单手托着下巴,微微侧目望向贺临舟,一双好看的眉眼中宛若附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柔情,泛着淡粉的眼尾微微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贺临舟的心跳竟突然不合时宜地漏了一拍。
就见桌后那人薄唇轻碰,微微分合,一字一句道:“我不姓林。”
5 5.人傻钱多贺临舟
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后,闻寻川摘下眼镜,阖眼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口袋里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有人发微信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川哥 晚上来禁色玩会儿?
-好久不见了 有点想你
-[柯基扭屁股.gif]
闻寻川点进对方的头像看了看他朋友圈里的自拍,这才将大脑里关于这人零星的记忆片段唤醒。这个长相可爱的小混血是他上个月出差前在酒吧认识的,性格挺讨他喜欢的,最主要的是这小孩儿明显也是个挺会玩的主--适合用来互相消遣。
闻寻川回了条[晚上见],起身绕到屏风后换上常服,他的目光凝在小床上刚刚脱下的白大褂领口上,思索了一下,把衣服叠好准备带回家洗了。
闻寻川敲了敲隔壁诊疗室的门,“知许,你在没?”
很快门内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响起,“在,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随口问:“还没走呢?”
“嗯。”看诊桌后伏案疾书的温知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儿?”
“有点。你周末有事儿没?没事的话你车借我用两天,我明天晚上得回趟家给我妈送点东西。”闻寻川走到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他手边的诊疗记录簿,“几点了,还加班呢?”
“刚有个病人来得晚,耽搁了一会儿。”温知许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推到闻寻川面前,低头继续写坐诊记录,“你车呢?”
闻寻川想到他碎成蜘蛛网的后挡风玻璃,忍不住叹了口气,“送修了。”
“又送修?”温知许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这车是给修理厂买的吧。”
“……”闻寻川有苦难言,看着面前的车钥匙,转了个话题问,“我明天去找你拿呗,你这会儿把钥匙给我一会儿怎么回?”
温知许没说话,低头写完了最后一行字,把手里的记录簿合上,起身往屏风后走去,淡淡道:“你送我。”
“成。”闻寻川勾起车钥匙上扣着的圆环儿在手指上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抬头看着屏风后虚掩着的高大身影,“你回家这么早干嘛啊?晚上一起去酒吧玩会儿?”
“不去。”温知许脱下白大褂挂在衣架上,穿上自己的外套走了出来,拉开抽屉里拿出一瓶速干手消毒液挤在掌心里搓了搓手,一本正经道,“春梅还小,需要陪伴。”
闻寻川毫不客气地拿起他放下的消毒液瓶子在自己手心挤了点,一边搓手一边斜觑着温知许,第一万八千遍吐槽道:“我干闺女那么可爱,你给人起一这么土的名字,是亲爹吗?”
春梅是温知许的亲闺女,也可以说是闻寻川从小看着长大的,于是他死皮赖脸硬是蹭了个干爹的头衔。
“后爹。”温知许把消毒液瓶子放回抽屉里,跟闻寻川并肩往外走,“昨天把我妈送来的花儿揪秃了,被我妈好一顿揍,一天不搭理人了,待会儿路上给她买点零食哄哄。”
“当爹不易。”闻寻川感叹道。
两人从门诊大楼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闻寻川蹙着眉头继续跟他分享今天的坐诊奇闻,“……那哥们裤子一脱,包茎包得都看不到龟/头了,好不容易翻下来,操,那陈年包皮垢隔了两层口罩都没挡住味儿。”
温知许忍俊不禁,“这都没把你看直了?”
“你看了这么多年直了吗?”闻寻川瞥了他一眼,调侃道,“我们俩一天到晚面对着这种画面,性功能没受什么影响也真是奇迹了。”
温知许“啧”了一声,“你这话说得跟我们俩干过什么似得。”
“不好意思,我不搞同性恋。”闻寻川开玩笑道。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林--闻寻川!”
两人闻声一起转过头,靠在门诊大厅外柱子旁的人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抬腿朝两人走过来。
闻寻川和温知许十分默契地紧了紧眉。
“回去。”温知许冷声斥道。
“?”贺临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犹豫着抬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说我?”
“嗯。”
贺临舟下意识回退了一步,一脸懵逼,问:“怎,怎么了?”
“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温知许扫了一眼他身后,“往你右手边走5米就有垃圾桶。”
贺临舟顺着他的话怔怔地扭头看了一眼,脸上一热,想回去捡,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硬着头皮道:“我就不捡,你能拿我怎么样?”
闻寻川看着他笑了,耸了耸肩,走过去捡起被他丢在脚边的烟头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丢掉之后,他走到贺临舟面前,向他伸出手。
贺临舟低头看看他的掌心,莫名其妙道:“……干嘛?”
闻寻川指了指他刚才倚着的柱子,绷着脸道,“禁止随地乱丢烟头,违者罚款500元。”
贺临舟低下头笑了一声,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叠红钞,数也没数霸气十足地拍到闻寻川掌心里。
闻寻川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唇微抿,没说话,手也没收回来。
贺临舟又低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拍到他手里,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嚣张。
闻寻川却还是不为所动。
贺临舟恼了,狠狠地瞪着他,“你是有什么疾病吗?”
最后还是温知许憋不住先笑出了声儿,闻寻川这才像是被传染了似得眉眼中染进一层浓浓的、夹杂着嘲讽意味的笑意。
贺临舟:“你笑什么?”
他低眸扫了一眼手上的一摞钞票,抬手塞进贺临舟的上衣口袋里,错身时双唇轻启,语气里带着几分蔑视,“果然,人傻钱多。”
贺临舟被骂得有些窝火,冲他的背影反驳道:“不是你跟我要钱的吗!”
闻寻川没回头,抬手指了指他背后,轻飘飘道了句:“抬头。”
贺临舟跟着他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柱子上挂着的提示牌,上面只有三个大字:门诊楼。
操!
丢烟头罚款?
我罚你妈呢?
等他铁青着脸回过头时,那两人的背影早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他这才猛地想到自己傻/逼兮兮地在这儿等了一下午,正事儿都还没来得及说,合着变成上赶着被人耍了。
6 6.一个……吻?!
闻寻川应温知许的要求,把车停在一家距离他家不远的宠物店门口。
临下车前,温知许不放心地提醒他:“晚上还是不要开车出去了。”
闻寻川无奈地道了声,“放心吧,回来的时候我叫个代驾。”
等温知许走了,闻寻川打火发动车子往相反方向驶去。
周五晚上的超市人挺多的。
他推着购物车缓慢地穿过人流,这才对已经接通的电话那端叫道:“陈阿姨,我,寻川。”
“哎,小川啊。”电话里的陈阿姨应了一声,问道,“你又在超市呢?”
“嗯。”闻寻川笑笑,目光慢慢地从身旁的货架上扫过,“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柴米油盐,或者水果啊保健品之类的。”
对面传来一声轻叹:“唉,你上礼拜拿来的水果都放坏了你妈也没吃。你就别买了,浪费钱不说,也怪糟蹋东西的。”
“我妈不吃你吃呗,怎么还能给放坏了。”闻寻川若无其事地笑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现在……”
说话间,电话那头突然远远响起几声咳嗽,他皱了皱眉,问:“我妈怎么了?”
“这不是换季了嘛,这两天说嗓子有点不舒服。”陈阿姨悄悄压低了声音,“先不说了啊,一会儿让你妈听见我跟你打电话指定又要生气的……”
临挂断前她又交代了一句,“吃得用得家里都不缺,别乱花钱了啊。”
闻寻川看着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等他买完了东西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一个人懒得浪费时间弄吃的,干脆躺在沙发上让大脑放空了一会儿,起来洗了个澡简单捯饬了一下自己便出门了。
他知道温知许有吃早餐的习惯,一般会在车里囤点吃的,以保哪天万一起晚了路上可以垫一下肚子。等红绿灯的时候闻寻川打开副驾前的置物箱,不出意外地从里面翻出一包日期新鲜的饼干,他拆开草草吃了几口垫垫胃,免得等会儿空腹喝酒喝得胃痛。
他到这个名叫‘禁色’的GAY吧时刚过十一点,正是上人的时候,一推门进去大老远就见有人朝他了走过来。
男孩儿脖子上带了一根黑色的choker,耳垂上的碎钻耳钉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扬起唇角跟他打了个招呼,“嗨,川哥。”
这小混血的普通话讲得非常标准,如果闻寻川没记错的话这小孩儿的中文名也挺有意思的--叫钱多多。
钱多多抬起手十分自然地勾上他的手臂,偏头在他颈边嗅了嗅,夸赞道:“香水味道很好闻。”
这才刚刚入春,男孩儿不怕冷似得上身穿了一件短款的白色T恤,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休闲裤,将臀部流畅的线条勾勒得尤为诱人。
“谢谢。”闻寻川抬手揽上他的细腰,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称赞道,“你很漂亮。”
钱多多轻声笑道:“那今天就给你个请漂亮男孩儿喝酒的机会吧。”
“我的荣幸。”
头顶交错闪烁的光线投射/进一人举起的酒杯里,剔透的酒液被绚烂的光线浸染得流光溢彩,也映进拿起酒杯这人狭长多情的眼眸,将这人墨色的眸底镀上几分迷离。
闻寻川轻轻啜了一口酒,随着辛甜的酒液划过喉咙,胃里隐隐泛起一丝烧灼感。他纤长的手指在杯沿轻点了几下,知道自己这酒是绝对不能再喝下去了,便倾身将杯子放回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