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犬(32)
“三少爷?”他的指尖还沾着雨水。
陈三少呆愣愣地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向没有尽头的雨幕。
林海心口一紧,颤抖着抚摸陈轩瘦削的面颊:“我回来了。”
陈三少的目光汇聚了一丝,盯着他的鼻尖发呆:“哦。”继而垂下头,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
鲜红的液体绽放在林海肩头,宛若盛开的花,他惊得双手一紧,直接将三少爷打横抱了起来。
陈轩却如回光返照一般恢复了精神,搂着他的脖子贴过去亲了亲,冰凉的唇瓣在林海的嘴角融化,连那条湿滑的舌都是冷的。
陈安终是回过神,抄着手阴狠道:“林行长,回来得挺快啊。”
林海没空搭理陈记的二少爷,一颗心全在陈轩身上:“二少爷,你要是觉得我分会的人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脱下西装外套,将陈轩裹进去,“三少爷受得苦,我会完完本本地还给你。”
林海摘了沾满雨水的眼镜,眼底泛起阴沉的杀意:“说到做到。”
陈安站在屋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身在自家别院所以有恃无恐:“林行长,别太高估自己。”
“我原话奉还给你。”林海将陈三少的脑袋按进颈窝,暴怒到极点以后反而冷静下来,“陈安,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如嫁给我的三少爷,就算分会不出手,陈振兴也容不下你。”他勾起唇角,笑得残忍又幸灾乐祸,像是蛰伏许久终于捕食到猎物的豺狼,“我本不想出手,可既然你有胆子伤了三少爷,那就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吧。”
林海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发火,一来他不屑,二来分会在南京城的地位不上不下,他没有机会展露自己的野心,然而陈轩成了导火索,亦是林海的软肋——他可以忍受陈记对分会暗地里的打压,唯独伤害三少爷不行。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是好人?”林海无奈地亲吻陈轩的额头,“好人怎么可能当得了分会的行长?”他眉毛轻轻一挑,温文尔雅的表象碎裂,霸道阴狠的目光惊得陈安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林海嗤笑着感慨,“毕竟分会在南京城的生意不好不坏了这么些年,可你们为何都要来逼我?”
“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枪使。”他说得平静,可平静深处是暗流涌动的浪潮,“三少爷也就罢了,我心甘情愿。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陈安,你不过是陈振兴用烂得棋子,扶不起的阿斗,妄想有朝一日还能接手陈记的家产。”
林海将血淋淋的真相残酷地摆在陈记的二少爷面前:“别做梦了,从你砸了那么一大单生意起,你就注定与家产无缘了。”
陈安听得面色发青,扶着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便是林海,不同于生长在富贵家庭的少爷公子,他身上有与生俱来的傲慢,或者说轻蔑,瞧不起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更瞧不起陈安这种沉迷阴谋诡辩的阔少。他只相信亲手争取到的,因为他今日所得皆是往日的心血,问心无愧。然,商场沉浮,林海不会将内心所想表露在面上,时日一久,旁人都以为他沉稳冷静,殊不知,他只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眼而已。
如此说来,唯有初见便嘲讽他“读书人”的陈轩,窥探到一点林海本来的面目。他的不屑与轻蔑都是读书人式的,厌恶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能将人的心窝刺穿。
而今陈安撞在枪口上,字字诛心,林海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将陈记的二少爷逼得哑口无言。
“你以为陈轩不堪,其实你们陈记没人比得过他……这世间大多数人也比不过他。”林海不着痕迹地往窗外看,试图寻找云四的身影,“三少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为了目的牺牲自己,哪怕明知道未来没有光明,他也会努力地活下去。”
“傻。”林海盯着陈轩紧闭的双眼,喃喃自语,“但我就看上他这一点。”
又是一道闷雷,木窗在沉闷的风里摇曳,密集如湍流的雨水声里响起纷乱的脚步。
“云四。”林海头也不回地唤。
云四带着分会的护院涌入狭窄的房间。
他接过一件干净的风衣,飞速裹住三少爷:“处理干净。”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话,随口道,“放火把这儿烧了,下雨天火着得慢就撒油,做事麻利点,别留下痕迹。”
“林海?!”陈安如梦方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这是和陈记作对!”
“作对?”他不屑一顾,居高临下地俯身被家丁按在地上的陈二少,“你错了,我不是要和陈记作对。”他搂紧怀里昏睡不醒的陈轩,“我是要把伤害过三少爷的家伙通通处理掉……一个不剩。”
陈安从林海的眼里看见了无尽的寒意,终是意识到他不在威胁,亦不是恐吓。林海根本没想过要让陈安活着从别院里走出去。
“你……你要为了一个陈轩毁掉自己的分会吗?”
“啧。”他烦躁地抬腿踩住陈安的肩,“为了他,毁掉我自己都成。”说完头也不回地搂着三少爷走了,直直穿过被踩得东倒西歪的花园,翻出院墙。
浑身是伤的远方开车候在门口,见他们上车,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开,开到半路,嘴里忽然冒出句无关紧要的话:“行长,家里来了个唱戏的,说是认识你。”
“嗯?”林海正在检查陈三少身上的伤,无暇分心,“不认得,赶走。”
“……好像是从北平来的。”远方说得含蓄,但他听明白了。
“跟来的。”林海解开陈轩的衣扣,“我以为甩掉了……既然他还不死心,那你直接把人敲晕了扔到城外吧。”他身上的戾气还没散去,说得话血腥气极重,“嫌麻烦就把他和陈安一起烧死在别院。”
瓢泼大雨都掩盖不了远处火势漫延时磨牙般的爆裂声响,和猛兽撕扯猎物一般无二,一息尚存的猎物捶死挣扎,哀嚎便如同烧毁的房屋倒塌的闷响。
“云四还挺聪明的,带了油。”
“都是跟了行长几年的人,知道规矩。”远方将车停在医院门口,“您生起气来,下手比练家子的还狠。”
“可是就是有人不怕啊。”他边叹息,边看怀里的陈三少,一进医院的门就唤来医生。
陈轩身上大多是皮外伤,身子骨还和以前一般虚,除了受惊过度没什么大毛病,林海暗自松了一口气,嘱咐远方好生包扎伤口,自己带着人在病房里住下了。
陈轩睡眠浅,没过多久就醒了,睁着眼睛瞪天花板,像是知道林海在身边,含含糊糊地嚷着要吃荷包蛋。
“荷包蛋?”他失笑,压在陈三少身上捏这阔少爷柔软的腮帮子,“命都差点没了,还想着吃?”
陈轩闻言,有气无力地扯着嘴角笑:“我死了,你会难过?”说完翻了个身,半晌都没吭声,林海等了片刻伸手一摸,指尖染上一片濡湿的泪。
“三少爷。”他把陈轩硬是扯进怀里,脱了外套一同躺下,“我回来了,别怕。”
陈轩踢他,踢完又踹。林海忍着,等陈三少闹得精疲力竭,立刻伸手去摸下身。
“藕粉喝进去多少?”他轻车熟路地扯开陈轩的裤子。
陈轩抗拒林海的触碰,拼命往床脚缩。
“干什么?”他摸到,用力搓揉。
“你……你除了会睡我,还会什么?”陈三少无缘无故地闹脾气,拼命拉扯林海的手腕,“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林海的好心被陈轩一句话说没了,倒成了罪人,他讥讽地勾起唇角:“对,我换票从北平赶回来就是为了干你。”
“……疯了一样找你,救你。”林海攥着陈三少手腕的指头猛地收紧,“都是为了心安理得和你上床!”
陈轩被镇住了,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他被雨水打湿的额角。
林海躲开了,起身穿衣服。
“林海?”三少爷连忙抱他的腰。
他把陈轩的手掰开,这阔少又死缠烂打地黏上来。
“三少爷,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林海转身,偏头亲了亲陈轩的脸颊,“反正我在你眼里……”他剩下的话被陈三少的吻打断。
林海的目光温柔些许,按着陈轩的后颈深吻,唇舌难舍难分,好不容易分开时唇齿间还缠着透明的银丝。
他轻声问:“难受吗?”
陈轩摇头,坦然地脱下裤子:“药我几乎没咽,是被你摸硬的。”
“后面肯定痒了。”他的目光在陈三少胯下刮了几圈,“我的三少爷啊,怎么又瘦了?”
陈轩眼里重新闪了点灵动的光:“想你想的。”
“我看你是想家产。”林海嘴上反驳,面上却有了笑意,把陈三少搂在身前拍背,“说说吧,今天陈安是怎么了,竟然敢那样对你?”
陈轩闻言浑身打了个寒颤,虽极力忍耐,但林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三少爷眼底有水汽翻涌。
“怎么了?”
“你为什么才回来?”陈轩却对他发难了,声嘶力竭地哀嚎,“林海,你是不是很想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南京?”说完抱着他的腰沉默不语,像一具行尸走肉,没了灵魂。
第三十七章 消毒水
林海心里翻腾的怜惜又变成了夹杂着气恼的无奈,抬手捏了一下陈轩的鼻梁。
陈轩张嘴追着他的手指咬。
“咬这儿。”林海把陈三少的脑袋往身下按,本欲逗逗他,却不料三少爷真的张嘴来咬。
“陈轩。”林海把三少爷拎起来,沉声低呵,“你心里有气,别折磨自己。”
陈轩喘着粗气抱住膝盖,掌心满是抠出来的血印子:“不折磨自己,难道还能折磨你?”三少爷望向他的目光带着疏离与探究,“林海,我……”
林海不等陈轩说下去,就伸出了手:“来。”他说,“你以为现在不是在折磨我?”
陈轩面色一僵,哭丧着脸往林海怀里拱:“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很喜欢我。”三少爷蜷缩在他怀里,“很喜欢,很喜欢……”越说声音越小。
林海反倒纳闷了:“我没去北平前你不是就已经这么想了吗?”
“然后你就走了。”
沉默在他们身边漫延,宛若粘稠的粘合剂,将林海和陈轩牢牢裹在一起。
“三少爷。”林海眯起眼睛,语调不由自主上扬,“你想我了。”
“想你?”陈轩像被刺中的刺猬,“林海,你做梦!”
林海不答话,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摸透了三少爷的心思,就跟吃醋一样,时间越久,醋劲儿越大,别看陈轩现在嘴硬,过不了几分钟就会主动服软。
果不其然,陈三少说完狠话,见林海没有反应,渐渐慌了,重新扑到他怀里:“怎么早回来了?”
“不回来你就要出事了。”他帮陈轩揉腿,小心地避过新添的伤疤。
陈三少觉得他温柔,又冷嘲热讽起来:“没事儿,反正你不带我一起去,下回再出去办事,直接帮我准备好棺材再走。”
林海替三少爷揉腿的手猛地一顿。
“怎么?”三少爷倒在病床上,“林行长,您还会良心不安?”尾音愉悦地上扬,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林海沉默着捋头发,摇头叹息,继而粗暴地将陈轩压在病床上亲吻。陈轩拼命挣扎,再小声惊叫,最后在以他的怀抱为囚牢的陷阱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