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医院(94)
乔巧见状大笑:“妈呀,还真是个小财迷!”
“扣掉房贷车贷,他现在比我趁钱。”
何权把拆废的红包拢进垃圾袋里,缓慢地撑起身体下床去洗手。反复洗了四五遍,擦干水将手放到郑志卿的手里捂热,何权才将小白从床上抱起来靠到窗边,露出孩子的小脚丫晒太阳。
“出院回哪啊?”乔巧问他。
“外公让回他那,我不想去,可婴儿床还没到货。”何权试图说服自己,“天意,就回去陪太公待几天,都那么大岁数了,能乐一天是一天喽,是吧小白。”
正好郑志卿出去接电话,乔巧往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大白他爸妈乐意?”
何权翻翻眼:“不乐意能怎么着?我可没禾宇那好脾气,谁敢插手我带孩子,我就跟谁翻脸。”
“说得那么硬气,你会带么?”乔巧“嘁”了一声,“冲奶粉换尿片我看全是人家郑大白干,你就坐那数钱行。”
“我负责教育。”
乔巧挑眉:“认真的?你不怕教育出第二个何权?”
“第二个我有什么不好?”何权瞪起眼,“论做人,我比谁差?”
“你不差,但是你太爱逞强。”乔巧抬手揉揉他的卷毛,“不想让小白经历你经历过的委屈,最好还是让郑大白来教育,他性格比较稳。”
接完电话进来听到乔巧夸自己,郑志卿莫名感动得想哭。
顺产恢复快,三天出院,临走之前何权还去巡了圈儿房,向原本约好由自己动手术的患者表达歉意。患者都替他高兴,挨个和他握手,希望自己能借点喜气,保佑大人孩子都平安。
何权出院时跟搬家似的,光纸箱子就装了五个,还有两个满满当当的旅行箱。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三天屋里就堆了这么多的东西。齐家信和郑家夫妇每天来都大包小包,院里人也各种送,从月子里的到上幼儿园之前的全有,何权估计小白一天扔一身衣服都够穿到三岁。
“你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小白。”坐进车里,何权亲亲儿子的小卷毛,“叔叔阿姨们会把你惯坏的。”
“我比较担心齐老会惯坏小白。”郑志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也看见了,他一抱着就不撒手。听我妈说,小孩子不能总抱着,不然养成习惯了,一放下就哭,睡觉也得抱着。”
何权皱皱眉,他当然知道这个,可总不能硬把孩子从齐家信怀里抢出来。像是要把亏欠齐铮和何权的爱一股脑补给小白,齐家信简直是把这孩子捧到了心尖上。小白不足月,肺部功能并不完善,刚出生一天就开始随着呼吸嘴角冒白沫。韩骏看过后说是新生儿咳喘,早产儿常见,等呼吸道完全发育成熟就好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结果齐家信坐立不安的,愣是把自己的师叔、一位一百零五岁专看妇儿的老中医接到大正来给小白看诊。
何权提心吊胆地盯着太师叔哆哆嗦嗦地给小白号脉。老头儿眼都快睁不开了,喘气也费劲,他真怕老爷子下一口气倒腾不上来再过去。郑志卿更是有备无患,瞧见那老头儿后没五秒就通知急诊做好抢救准备。
最后老头儿细弱蚊吶地说了声“没事儿”,齐家信皱了一整天的眉毛才算舒展开。他还念叨,说要是小白有事儿,那可是要他的命。
何权心说你再弄个一百零五的老国宝来才是要我的命呢!
97.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在齐家大宅里只待了三天, 何权就蹦跶着要回家。倒不是说齐家信管着他,而是老人家的观念年轻人实在不敢恭维。为了教云姐如何给小白洗澡、做脐带护理等日常工作, 何权特意把钱越叫到家里来手把手的教了好几个小时。
钱越刚走, 齐家信就拄着手杖到婴儿房里,拿了一大包中药给云姐,让她泡小白的洗澡水用。何权瞪着那一大包枯树叶子和草根, 面部神经轮流抽筋。洗澡要用流动的水, 可齐家信非让泡着洗。再说这堆树叶草根也没经高温消过毒, 给孩子弄感染了咋办?
搜肠刮肚了一番, 何权旁敲侧击地提出自己的质疑。
老爷子自有道理, 所谓实践出真知:“咱家的孩子都是这么洗过来的, 你爸也是, 没见他哪感染, 从小还不爱生病。”
“新生儿抗体弱,过多接触植物容易致敏。”论专业, 何权也不服输。
“你爸对什么过敏?”齐家信反问。
何权语塞。他爸是什么都不过敏, 倒是他,打小体弱多病, 还总爱犯过敏性鼻炎。可西医对新生儿用药极为慎重,因为所有药都需要通过肝肾代谢, 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呛口药汤进肚子里那还得了?
说不过外公,何权磨磨唧唧不让云姐给孩子洗澡。云姐左右为难, 好不容易等郑志卿下班回家, 赶紧诉苦。
郑志卿更为难。从技术层面讲, 他是支持何权的。但齐家信毕竟是长辈,所谓“不孝有三,在微信亲戚群里辟谣为大”。老人家愿意相信,年轻人要是说“这不科学”堪称不孝。更何况老爷子本身还是学中药的出身,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服了?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药浴照泡,可只泡到腿,身上擦擦就得了。
药浴的事刚解决,何权又憋了一肚子气。
小白夜里睡不安稳,一会一哭,也不是饿也不需要换尿片。通常来说这是婴儿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正确的解决办法是抱在怀里让他听大人的心跳声。何权睡得正迷糊,听到孩子的哭声,一睁眼差点把心脏吓得从嘴里吐出去。
齐家信打着手电站在婴儿床边盯着孩子看,黑漆漆的也不开灯。手电筒那点儿光亮从下打上去照着老爷子干瘦的面孔,效果堪比恐怖片。
“您在这干嘛呢!?”
何权一叫,郑志卿也蹭一下窜了起来。他白天上班晚上还得顾孩子,凌晨才睡下。看到齐家信站在婴儿床边,他瞬间清醒——这老爷子怎么跟游魂似的?进屋也没点动静!
齐家信理直气壮地说:“我给小白换个方向睡,总睡一边,头要睡扁的。”
“我给他换,齐老,您去睡吧。”
郑志卿心跳一百八,人吓人吓死人啊!
等齐家信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何权抱着小白来回转悠,郑志卿都能听见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我要回家!”何权小声逼逼,“受不了了,这他妈到底谁生的孩子?”
“呃……当着孩子,别说脏话。”郑志卿也很无奈,看来以后睡觉得锁门了,“齐老是真心疼孩子,阿权,你忍忍。”
“你忍的下去?”
“还好……”
“你当然还好!你是白天上班不用对着老爷子,我可24小时跟他待着!”何权拿郑志卿的睡衣泄愤,使劲揉使劲揉,“什么都得依着他!再这样下去我要得神经病了!”
摸摸何权毛卷卷的后脑,郑志卿把他和小白一起抱进怀里:“齐老岁数大了,你让着他点,等你休完假回去上班,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没事了。”
“下班回家不一样要面对面?”何权仰脸看着他,“不然在大正弄个职工托儿所吧,这样就算休完假,白天也有地方放孩子。要让我在这一直住下去,我肯定得自杀。”
“嗯,主意不错,我明天发个邮件,看看有多少人有需求。”郑志卿笑着吻了吻何权的额角,“行了,睡吧,你看小白都睡着了。”
“待会他再哭就是要喝奶了,归你了啊,我可起不来了。”何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交给我就好。”
虽然辛苦,但郑志卿对于何权坚持把小白带在身边睡毫无异议。他不止一次看到何权在小白熟睡时仔细观察那小胸脯的起伏,以确保没发生新生儿呼吸骤停。
一旦为人父母,总会有操不完的心。
产假歇完,何权执意要带小白回家。齐家信自是不舍,用张妈的话说,老爷子看不见重孙,饭都吃不下去。
要是齐家信只是拿小白当老干妈下饭用,何权也不会把孩子带走,他无法容忍的是老头儿惯重孙。白天云姐张妈齐家信何权轮流抱,没多久就养娇了,晚上也非得要大人抱着才肯睡。何权遵循现代教育方式,让孩子哭几回,没人抱也就不闹了。可老爷子不干,大半夜抱着小白在书房给他读《本草纲目》当摇篮曲。
这早教,太超前了。
何权回自己家那天,齐家信没送他们出屋。郑志卿提醒何权,好歹去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再走。何权想了想,还是把小白先放进安全座椅,自己单独返回宅子。
走到齐家信的书房门口,何权欲抬手敲门,从门缝里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心酸不已——老头儿正自己在那抹眼泪。
他纠结了半天,转身走回到车边,把小白从车里抱了出来。
“不走了?”郑志卿似乎并不吃惊。
“啊,再待几天吧。”何权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先把小白夜里不睡觉的毛病扳过来,要不回家咱俩得累死。”
郑志卿笑着说:“我反正是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
听到这话,何权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露骨的眼神打量他:“郑大白,你之前不还说回家之后分房,你带小白睡,好让我睡个整觉么?”
“你一定是记错了。”郑志卿装傻,“我怎么可能说过这种话。”
何权勾勾嘴角:“你这家庭作业可欠了好几个月了啊。”
揽住何权的腰,郑志卿侧头往他耳边吹了口气。
“晚上给你补篇论文。”
齐家信一宿都支着耳朵听小白哭没哭,结果只听到何权他们激烈地进行“论文答辩”。早起之后,他特意吩咐张妈给姑爷煎了碗汤药。
眼瞧一大早就让郑志卿喝中药,何权又有点生气:“外公,这什么药?”
齐家信边给小白喂米粉糊边随意地回答道:“并提汤。”
一听是补肾的汤药,何权脸都绿了:“他还没到要喝这个的地步!”
郑志卿哪知道这药是治什么的,反正喝不死就喝呗。他拽拽何权的衣袖,示意对方别大清早就跟老头儿起争执。
“人一过三十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志卿这个岁数还能补的进去,固本培元,没什么不妥。”老头儿念念有词,“趁老朽我还能替你们带的动孩子,赶紧再要一个。”
郑志卿抬手扣住脸,他现在知道这药是干嘛的了。还是早点回家吧,齐家大宅的隔音效果看来并不好。
何权气得早饭都没吃,等小白吃饱喝足赶紧带出门。大正的职工托儿所已经建好,他可以每天带小白去上班了。毕竟是产科医院,直接改造一间育婴室,婴儿床和育婴师也都是现成的,稍微布置一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