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契黑白(40)
陈东的话一滞。他抬眼看向李光北,意外地发现李光北眼中的怒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甚至还带着点不知对什么的期待。陈东心思一晃,内心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当然,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李光北品味着这个词,眼中的笑意漫上了嘴角——这好像是陈东第一次明确地承认,两个人是朋友。
陈东似乎被李光北这若带深意的表情弄得有些尴尬,他假咳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坦然些:“当然,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们两个是朋友么,难道李老板现在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陈处愿意和我做朋友,我求之不得。”李光北展颜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倜傥语气。陈东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李光北这人,还真是说阴就阴、说晴就晴啊……
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下来。李光北坐回到沙发上,陈东在他身旁坐下,他看着李光北的胳膊,再次问:“你的胳膊到底怎么样?真的不用叫人来看看?”
“应该没事,早上医生来看过,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估计不至于就这一下就扯出血。”李光北说。看到陈东似乎不太放心的样子,他忍不住想逗逗他:“要不陈处你帮我拆开纱布看看?”
没想到陈东居然点了点头:“好。”
这下子,换李李光北发愣了。他发誓,他刚才真的只是想逗逗陈东而已,他完全没想过陈检居然会顺杆爬。看着陈东伸过来的手,李光北下意识地想拒绝,然而一种不知怎样的念头突然控制住了他的嘴,他张了一下,居然没说出声。
而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陈东已经坐到了李光北的身旁。他看着李光北,问:“伤在哪里了?”
“胳膊上。”李光北说着,解开了衣扣。陈东这才看到,在李光北的右上臂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陈东帮李光北脱掉衣袖,而后小心地将缠在他胳膊上的纱布解开。纱布一点点褪去,当最后一块纱布块也被拿掉时,一个已经缝合的伤口映入了眼帘。
陈东的瞳孔骤然一缩:“是枪伤?”
“嗯。”李光北点头。他已经明白陈东的用意了,他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受的是什么伤。
伤口愈合得很好,手术线紧紧拽住了伤口,刚刚那一下也没有造成开裂或出血。陈东的心稍微踏实了点,他一边帮李光北把伤口重新包上,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早上。”
“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当时也在床上躺着呢,告诉你干嘛?让你担心?”
陈东手上一顿,他没有说话,很快又继续缠起纱布来。李光北看着他安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生气了?”
“……”陈东帮李光北把纱布系好,这才抬眼看向李光北,“我能理解你想报仇的心理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有些事还是交给警方吧——不,你先听我说,”陈东打断李光北想要插嘴的念头,“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可是你毕竟不是代表公权力,一些事你一旦做了,就会给自己惹麻烦。你好不容易把公司做这么大,没必要为了那些人把自己拉下水。想想你的公司,想想你的家人。另外,”说到这里,陈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见私下无人,他才继续补充道,“跟你说句心里话,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要办查你的案子。”
陈东的表情很真诚,甚至带着些显见的纠结,这都说明,他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李光北的心突然一颤,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之前羽毛球比赛的事情,陈东当时之所以那么谨小慎微,即使自己说明情况也不肯让女儿参赛,除了误会造成的疑心之外,是不是也是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影响到他的职业操守?
时隔许久,李光北终于再次记起陈东的身份——他是一个检察官,是一个头顶国徽手执法条维护法纪的国家公务人员,他有他的工作、他的信仰,自己总说自己的原则不可改变,而陈东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为了不违背他的信念,宁可牺牲自己女儿的利益,这做法固然古板,但也不可否认很高尚。而自己似乎太习惯了用自己的思维去考虑别人,而从没有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损害了对方的原则……
李光北啊李光北,你好像的确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人家其实,很够朋友啊……
“陈处,”李光北嘴角露出一个妥协的笑容,“你如果不做检察官,可以去做谈判专家。”
陈东疑惑地看过来,不解李光北此言何意。然而李老板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走到一旁,拿起了电话。
“喂,曹帆,留魏家父女一条命吧。”李光北说
“什么?”曹帆的声音明显很意外。
“我说,留魏家父女一条命,让大胡去拖住他,警察一会儿会赶过去。”
“……好。”
李光北放下电话,对尚有些愣怔的陈东笑笑:“怎么样,陈处,这回可以了么?”
陈东只一瞬便反应过来,他追问道:“你查到真凶了?”
“嗯。是魏尚武的女儿魏婕干的。她的真正目的是想借着H市的骚乱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好把魏尚武从监狱劫出来。现在魏尚武跟他女儿已经到机场了,我的人正在盯着他们。”
陈东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光北,头脑中有许多复杂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此刻无暇去顾及,他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给沈严打电话。
“喂,沈严,我是陈东。我刚刚得到消息,魏尚武已经越狱,现在正在S市机场。”
“什么?!”电话那头沈严的语气十分震惊,“可是,礼源他们追踪到魏婕的信号是在奔去D市!他们都在追过去的路上!”
S市,机场。
魏婕从另一个窗口办理了手续,通过安检进入了候机大厅。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国际航线的候机大厅依旧热闹,因为许多出境的班机都是晚上甚至半夜起飞。这样的环境,对于父女二人来说反倒更加安全。于是他们大大方方地走到相应的登机口坐下,魏婕看了眼手腕上的表——20点35分,距起飞还有35分钟。
“跟你说过,遇事心要稳,不要慌。”魏尚武按住她发凉的双手,“你的手机按我说的处理了吗?”
“嗯,”魏婕点点头,“我把它扔在行李箱里,然后告诉司机把箱子送到D市。这个时间手机应该在高速公路上。”
“好,”魏尚武欣慰地笑笑,“不愧是我魏尚武的女儿。”
父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而后魏尚武站起了身:“我去趟厕所。”
“您能行么?”魏婕有些紧张地问——今天为了制造“病情突然恶化”的假象,魏尚武服了很大剂量的药,这药对身体有不小的副作用。
“你爸我还不至于连厕所都不能自己上了。”魏尚武笑着回答,“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魏尚武走进厕所,进入一个隔间,然后顿时失力地坐到了马桶上。其实他现在的状态远不像他所表现出来得那样好。重度肾炎本就令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而刚刚为了制造病重的假象,他又吃了很大剂量的药。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不要紧,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挺过这一关,只要登上了飞机,一切就都会解决了。
魏尚武将便池中的血尿冲掉,起身走出隔间。他洗了洗手,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就在这时,一个人从他身后快速走过,在经过他身边时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魏尚武只觉腰间一麻,自己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就没了力气。他脚下打了个趔趄,手不自觉地扶向腰间,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是一片鲜红……
“……”魏尚武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他想张口呼救,可又担心自己一旦叫出去,就会把警察引来。犹豫间,他已经跌倒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而这时,又有人从别的隔间中出来,看到魏尚武这模样,顿时吓得大喊出声——
“来人啊!救命啊!”
呼救声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只见一个女人发疯一样地挤进了人群,而后便传出魏婕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爸!——”
人群外,大胡拿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报告大少,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老板:好兄弟上来就扒我衣服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o(* ̄︶ ̄*)o
算不算是大进展?我说了要捅破窗户纸的~~
☆、靠近
“……沈严说他们追踪的是魏婕的手机信号, 显示是在往D市去。现在他们的人正在往回赶,但是他们已经通知了机场警方, 马上会有人过去。”
李光北撇撇嘴:“还说让我相信他们, 这要真是全指望他们, 魏尚武早就跑国外去了。”
陈东看看李光北那一副嘲讽的表情, 有点无奈地开口:“沈严他们也是太多事, 被折腾得分身乏术了。你不知道, 刚刚海关大楼发现被人投放了炭疽杆菌。要不是沈严他们发现及时,恐怕整个大楼的人都会中招。”
“连生化武器都用上了,魏婕真是疯了。”李光北说。
“现在魏婕和魏尚武都被控制住了, 再把那个缅甸人抓住, 乱子估计就结束了。”
陈东感慨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李光北刚想开口说什么,这时, 他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是曹帆。
“我接下电话。”李光北说完, 起身走开两步,“喂。”
“老板,那个女的跑了。”
“什么?!”李光北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搞的?!”
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之前。话说那名女子和魏家父女分开后, 曹帆和大胡按照李光北的指示分别跟踪两边。大胡负责魏家父女,而曹帆则缀上了那个女人。
“注意, 那女的穿个牛仔服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曹帆一边跟踪, 一边叮嘱另外两个在机场入口守着的人。“等她准备上车的时候我们再动手,不然容易引人注意。”
按照曹帆的猜想,这女人拿到了钱,应该会立刻出机场上车离开,然而没想到,女人拎着袋子在机场里晃了半圈,最后居然走进了厕所。
“我操,这下坏了。”曹帆立时就暗骂了一声——他们来的所有人都是男的,一个女的都没有。现在对方进了女厕,他们可怎么?!
曹帆登时后悔不迭——刚刚就应该不管不顾地直接按住那个女人!哪怕把警察招来也没事,抓住魏婕一审这女的不就跑不了了么!
然而,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对方已经进入了洗手间。曹帆心里已经暗暗知道自己今天估计要栽,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守在门口——毕竟,机场里的厕所是没有第二个出口的,那女人进去,就一定还要从里面出来。
“你们两个帮我看着所有出入的人,”曹帆对叫来的两个手下说,“那女的大概一米六二左右,她进去的时候外面穿着个牛仔外套,里面是件白T裇,下面是牛仔短裙。这女的很善于化妆,很可能会在里面变装出来。不过不管怎么换,身高和体型总是没法变的。所以,所有一米六上下、偏瘦身材的人,都不能放过……”
“……然而,我们在外面盯了20多分钟,都没看到那女人出来。我觉得不对,就找了个地勤帮我进去看看,结果说里面已经没人了……”曹帆讲述完,充满歉疚地开口,“对不起老板,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过我让人把所有从那个女厕出入的人都偷拍下来了,咱们之后可以对着照片继续查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