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契黑白(29)
“现在什么情况了?”李光北开口就问。
“老板放心, 人没事了。”曹帆说, “陈处现在在三院, 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到曹帆说陈东没事, 李光北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他稳了下心情, 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现在也不太清楚。我带刘律师他们去法院的时候就听到法院有人说检察院有人被人投毒了。我好奇就随口问了句,结果就听说中毒的人是陈处。听说人是在机场中的毒,是他姑娘报的警。”
“我想起来了, 他说过要送他姑娘去上海报到。”李光北说, “那他姑娘没事吧?”
“应该没事,听说是陈佳莹报的警,然后陪着上的救护车。听检察院韩君处长说, 陈处醒过来后就给检察院打了电话, 通知其他人最近注意安全。可能是跟他们的什么案子有关。”
陈东平时和李光北聊天很少涉及工作上的事,所以李老板也并不清楚他最近都处理了什么案子。想到这里李光北皱起眉头,他对曹帆说:“你也去一趟三院, 我们俩在医院汇合。”
“明白。我正在路上, 一会儿就到。”
曹帆比李光北先到,当李老板到的时候, 曹帆已经打听到了陈东此刻的情况。
“人现在还在加护病房,但是洗过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听说被下的毒是砒|霜。”曹帆简要地给李光北汇报了情况,“我已经找到人打好了招呼, 老板你可以进去探视一下。”
李光北点点头,跟着曹帆来到加护病房外。曹帆跟一个医生说了几句,后者向李光北这边看了看,而后走了过来。
“病人洗完胃后睡着了,现在估计也快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但别跟病人聊太久。”
“好,我知道,谢谢医生。”
那医生点点头,帮李老板换上了无菌服,而后带着他走进了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是一个大的房间,陈东被安置在最靠外的一张病床上。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着。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蹙着,嘴唇微微翕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在加护病房明亮的灯光下,陈东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嘴唇更是没什么血色。看来这一遭颇为伤身。
看着此刻病床上虚弱的陈东,李光北心中怒火升腾。这是谁,有多大的仇,竟会采用下毒的方式暗害一个人?!简直卑鄙至极!!
无明业火从李老板的心头升起,强烈的怒意仿佛在他周围形成了有形的气场,以至于一旁的医生护士都紧张地看了过来,生怕这人会对病床上的病人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被李老板的气场激到,病床上的陈东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老板的暴戾之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他快步上前,走到陈东病床边,轻声问道:“醒了?”
“你怎么来了?”陈东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光北。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起身。
“听说你出事了,就过来看看。”李光北一边轻声回答,一边虚按住陈东,“你别起来了,躺着吧。”
“不,”陈东依旧要起身。见李光北不解的目光,他眉头微皱,有些局促地说:“我要去上个厕所……”
李光北刚刚在来的路上用手机百度过,知道砒|霜中毒的症状之一便是剧烈的腹泻。虽然陈东已经洗过胃进行过急救,但是他毕竟中毒在先,所以现在腹泻估计也是正常。于是他便也没再阻拦。不过一旁的小护士看到了却紧张得不得了,连忙跑了过来:“病人你要干什么?”
“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厕所。”陈东解释。
“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如果你要上厕所就用这个。”小护士说着,从病床下拿出一个简易坐便器。陈东看到这东西身子一僵,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可以去厕所。”
“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哪有力气走路。你要是摔倒了谁负责啊?”小护士毫不通融。
陈东看看护士,又下意识地看看一旁的李光北,脸上的窘态更盛。李光北理解他的尴尬,开口替他求情:“护士,除了身体虚弱外,他还有别的不能下地的原因么?如果没别的问题的话,我可以扶他去厕所。”
小护士看看陈东,又看看李光北,似乎在确定后者是否有体力承担这个任务。在比较了两者的身型后,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你可扶住他了。另外,他手上的输液别碰到。”
“好的我知道。”李光北客气地答应,“谢谢护士。”
李光北俯下身,先是扶着陈东坐起来,而后帮他脚上穿好鞋子,然后他右手伸过去穿过陈东的腋下,将他从床上扶起。最后,他左手抬手,帮他摘下了挂在床头的点滴瓶。
“来,扶着我慢慢走。”
陈东点点头。
这一走起路来,李光北才意识到陈东此刻到底有多虚弱。他的身子几乎完全倚靠在李光北身上,左手抓住了李光北左侧的衣襟,右手也紧紧握住了李光北的手臂。饶是这样,他走得依然很吃力。李光北几乎是半拖半抱才把人弄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设计得很人性化,马桶旁边有供病人借力的扶手,临近的墙上还有点滴挂钩。李光北先把点滴瓶挂到挂钩上,而后帮陈东褪下衣物,然后小心地帮他在马桶上坐好。
“谢谢。”
陈东肚子里闹腾得厉害,能挺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他刚说了这一句,便忍不住方便了出来。坐便器内的声音在安静的小空间内意外地响亮,陈东顿时尴尬得满脸发烧。
“那个,你先出去吧……”
“这种时候,你就别那么在意面子了。”李光北笑笑。见陈东更加窘迫,他也不多做停留,说了句“完事叫我”便退出了卫生间。
李光北在门外等了几分钟,直到听到门板内传来了几声敲门声。他知道这是结束了的意思,便推门走了进去:“好了?”
“嗯。”
陈东衣着整齐地坐在马桶上,表情有些尴尬——刚刚在敲门前,他曾经试图自己站起来走到门口,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努力了好半天,也只将将把自己衣裤打点好——就这样,他就已经累出了一身的虚汗。
李光北注意到了陈东的这点小动作,心中好笑他的好强,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他走过去扶着陈东站起来,而后摘下点滴瓶,像刚刚送他进来一般又扶着他走了回去。
小护士同意陈东去厕所自行方便后便有些担忧,这会儿见这两人终于回来,连忙帮着李光北把陈东扶上床。陈东腹中不再闹腾,人也有了点精神。他让李光北帮他把床头调高些,而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柯叔的案子不是翻案了么,这两天律师在帮他弄国家赔偿的事情。今天曹帆带他们去法院提交申请书,结果在那儿听说你被人投毒了。”看着陈东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李老板一挑眉毛,“怎么,你以为我监视你?”
“不,不是。”陈东连忙摇头,脸上有些许尴尬,“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你有功夫来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住院的,不如去好奇好奇你这次又惹到了谁。”李光北直视着他,再次开启毒舌模式,“你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今天我送佳莹去上海,在机场我俩吃了点东西,之后没多一会儿我便感觉肚子不对劲。佳莹帮我叫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才确认我是砒|霜中毒。”
“你是说,你就是在机场吃东西的时候中的毒?”李老板问,“你在那儿都吃了什么,谁买的?”
“是佳莹买的。她喜欢那里面一家店的三明治,就给我也买了一份。我刚刚问过她,她说在她端东西往回走的时候有个女人跟她说零钱掉了,然后还帮她把钱捡了起来。我估计那人就是趁她回头的功夫下的药。”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李光北立刻追问。
“佳莹说她没记住,”陈东说,“不过也不要紧,机场里监控录像很多,一定拍到了那个人。我过后会让佳莹去指认去。”
李光北点点头,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派人跟着去,然后接着问陈东:“你姑娘没事?”
“她没有。”说到这个,陈东的表情转为沉郁,“佳莹给我俩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咖啡、汉堡我们都是随便拿着吃的。如果凶手不是随机地在其中一份里下了毒的话,那她就是偷换了咖啡的糖或奶精——佳莹喝的那杯里没加那些东西。”
“如果真是那样,你姑娘是侥幸逃过了一劫。”李光北说。
陈东看了李光北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凝重之色。这个凶手行事狠毒,根本不怕伤及无辜——即使对方是个孩子。
李光北将陈东说的这些内容在头脑中梳理了一下,而后注意到其中一点奇怪的地方:“对了,你姑娘怎么会想到要去那家店买东西的?是早就计划好的?”
“没有。”陈东摇摇头,“当时我俩安检完还有时间,佳莹就说想吃东西,就选了那一家。”
“那就奇怪了,如果你说凶手是把毒下在袋糖或是奶精中,那她怎么会提前你们一定会去那家店,而且还会点咖啡?”
陈东之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被李老板一提醒,也发现了其中的诡异。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光北突然问道:“那家快餐店,在别的地方有分店吗?”
“有,咱们市有不少家。我陪佳莹逛街的时候都跟她吃过两……”
陈东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明白了问题之所在。
“也就是说,凶手跟踪过你女儿,了解她的喜好,而且也知道你们今天要乘飞机去上海。所以才会选定这个时机下手。”李光北帮他总结出来。他看向陈东问道:“我说,你确定凶手下手的对象是你而不是你女儿?”
一瞬间,陈东也有些犹豫。他本来认定凶手的目标一定是自己,然而按照刚才的分析,目标是陈佳莹似乎也一样说得过去。陈东仔细回想了下女儿最近的一举一动,最后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还是我,佳莹最近嚷嚷着要减肥,一直是喝不加糖和奶的咖啡。如果凶手要害她,应该不会在那里面下药。另外,佳莹一没什么力气,二没什么心计,要害她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
这个分析还说得过去,李老板点点头。于是他问道:“那你们最近办什么案子又得罪人了?”
陈东摇摇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知道的意思还是不方便说。李光北也不多问,转而问道:“你最近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么?”
“没有。”陈东摇了摇头,“最近佳莹快去大学报道了,我有时间就陪她出去买东西,我没注意过有人跟踪。”
因为前妻受伤,陈东难得地多了些与女儿相处的机会,也正是这种天伦之乐让他丧失了以往的警惕。自己被人暗算不要紧,但牵连到女儿绝对是触碰到了陈东的底线。一想到早上女儿也差点中毒,陈东就觉得一阵阵的后怕。
李光北看着陈东的神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说道:“你暂时先别想那么多了,先安心把身体养好再说。对了,警察来过了吧?”
“来过了,佳莹当时就报警了。警方已经封锁了机场的那家店,据说正在检验现场的东西,看看凶手到底是把毒投在了哪里。”
“先确认一下对,免得我们猜错,搞错了方向。”李光北说,“你姑娘那边,我建议让她晚几天再去学校报到吧,至少得让她把那个下毒的指认出来再说。我这几天派两个人跟着点她,免得再有人冲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