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为他枯萎(56)
“我知道,之前的也知道。”
苏雪青把手里的烟送进高毅唇间,看着他笑:“但后来就不是了,不知道具体是从哪次开始,至少今天一定不是。”
高毅没接苏雪青的烟,而是又和他接了一个有烟味儿的吻。
吻着吻着,高毅越来越投入,苏雪青却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打算。
高毅收回手,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我……”
“我们结束吧。”苏雪青把烟蒂摁在床头的烟灰缸,“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不想参与到你的家庭里。现在说这种话有点晚,至少是在参与得更深之前。”
他摸了摸高毅的脸:“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怎么忘?”
苏雪青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记住也行。”他低头扣衬衣,低垂的眼睑遮住那会泄露太多情绪的眼神,“我会记住你。”
“阿青……”
苏雪青抬起头看他,神情很平静,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说分手和结束,习惯了先离开别人。结束这种关系对他来说毫不困难,他也不会因此难过。他永远能够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和理智,就像一尊没有悲喜的雕像。
高毅叫住他,心里是漫溢的痛苦和不舍,却无法挽留,无法对他说“不”。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纠缠。”
“我知道。”
“我走了。”苏雪青已经穿好衣服,最后再张开手臂抱了高毅一下,“抱歉。”
他坐在床上看着苏雪青,像是被主人丢在路边的小狗,忠诚地执行着主人抛弃它的指令,只望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背影流着泪,而无法追上去。
苏雪青毅然走出房间,走出电梯,走出大楼,走进那正倾盆的大雨里。
第49章
初秋的第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让人打不起精神。
苏雪青那天淋了雨,可能是有些感冒,一直头昏脑涨。然而身体的不适却比不上心头的难受,他索性喝起了酒,让脑子更晕一些,最好晕到什么都不必想,那么这种难过就会暂时放过他。
这几天他又突然开始梦见哈比,一条他小时候养过的泰迪犬。
记不清是八岁还是十岁的生日了,总之在向父母索要生日礼物的时候,他提出想养一只小狗。母亲原本不同意,但父亲用助于培养他的责任心说服了母亲,于是那天他去宠物市场选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男孩和小狗总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泰迪聪明且粘人,但唯独只粘苏雪青粘得紧,还会对和苏雪青吵架的苏青扬呲牙。苏雪青得到了小狗全心全意信任和爱,他也全心全意地喜欢这只小狗,遵守负责小狗饮食起居的承诺,遛狗、喂食、玩耍,十分亲密,到了同吃同睡的程度。
但没过多久,小狗因为他粗心而走失,寻找良久依然无果之后,苏雪青第一次明白了失去的痛苦。
以泪洗面、不吃不喝,父母看不下去,说带他去市场再挑一只。看到其他和哈比外表几乎完全一样的小狗时,他一点也不想要。他的哈比是无可替代的,到目前为止他也这样认为,从此以后他从未再养过宠物。
对于幼小的他,那是一次极深的创伤,自责和后悔让他总是梦到弄丢小狗的经历。为了让他摆脱这种梦魇,父母还送他去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可能正是这种经历,让他在人际交往里总是拒绝过分投入。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他都维持着一种浅淡的关系,保持着可进可退的距离。
但真正的投入却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像那只仅仅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小狗,还有和他仅仅交往了几个月的高毅。
和高毅不再见面是他做的决定。见不得光的关系在暴露在阳光下时,就没有了再继续的理由。所以当暴露在邵庭面前时,就该结束的。怪他那时不够干脆拖到现在,也引发了更多问题。
他知道这是正确的,但仍感到抑郁和迷茫,心里像被掏了一个洞,站起来时,有点凉飕飕的。
茶几下边堆满了啤酒罐,沙发前摆着几只红酒瓶。他垂在的手摸到其中一只,拎起来扒掉软木塞,直接倒进嘴里。
房间里放着音乐,循环的音调让他脑子也像是开始转圈,没多一会儿便晕头转向。酒瓶被随手搁在地上,唇角是干涸的酒渍,他耷拉的眼皮没多会儿就闭上了。
梦里又是哈比龙眼核一样圆溜溜的眼珠,不一会儿变成了另一双深邃的眉眼,那双眼睛湿漉漉像是被雨水给湿透。这两双眼睛都让他内疚,他在梦里和他们说对不起……
不知睡了多久,苏雪青被电话震醒,他眯眼看到一串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是熟悉的声音。
“出版社把样书寄到了红树湾,你自己过来拿。”
苏雪青撑起身,天已经黑了,他捏着眉心:“你什么时候在家?”
说完这句,他才想到可以让邵庭寄过来,或者放到门口,他方便的时候过去拿就行了,并不一定非要和邵庭见面。
更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邵庭已经说:“我明天在,你下午来拿。”
苏雪青犹豫,还是想让他给寄过来。但邵庭口气强硬,苏雪青又不想勉强他:“好,我下午过来。”
事情已经说妥,对面却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两人对着话筒沉默一阵,苏雪青问:“还有事?”
“没事,挂了。”
苏雪青又沉沉倒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
起来叫了点东西吃,又喝了一阵酒,醉晕了才有睡过去。等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快到中午。
他没忘记还要去红树湾拿书,撑着宿醉后又晕又疼的头,洗了个澡。裹着浴袍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的人无论脸色还是神情都糟透了。
自我修整了一番,吃了止疼药,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依然很糟。那种疲累的状态和黯淡的黑眼圈靠强打的精神无法掩盖。
但是无所谓,他不需要向邵庭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高毅说妻子发现他们是因为照片,他就已经明白这一定是邵庭的“杰作”。既然他想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那就让他看。既然他觉得自己受到伤害想要报复,那就让他报复。
苏雪青并不否认自己伤害了邵庭,对方想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他也接受。但他无法理解邵庭把所有人都卷入他的怒火,和每一个人传播他的仇恨。
苏雪青现在只是后悔,以至于不解,他是怎么和邵庭在一起走过十年?他责怪自己在一些肤浅的宠爱和感动里,忽视了对方不经意暴露的真实样子。他早该知道邵庭是这样的人,早该抽身而退,却在犹豫不决的纠结卷进更多人,这都是他的错。
敲开曾经的家门,苏雪青面无表情,心里也无波澜,面对邵庭时好像面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书在哪里?”
“在屋里,进来吧。”
邵庭穿着家居服,屋子里还有一点中午吃完饭菜的余味儿。房子也全部重新装修过了,连过去的格局都已经完全改变。这里还有其他人,有音乐和洗刷声从厨房传来。
苏雪青跟在邵庭后边,路过厨房门口,余光里瞥见一个男孩的身影。
男孩应该挺年轻,上身是一件宽松的卫衣,下半身只穿了到腿根的热裤,浑圆的屁股将裤边顶起来,两条矫健有力的长腿。他系着围裙,一边洗碗,一边跟着音乐摇晃,全然没有注意到苏雪青的到访,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书在墙角垒成两摞,有二十多本,有一部分是苏雪青自己掏钱买来送人的。外边的包装盒应该是扔了,就这样他没法拿走:“有袋子吗?”
邵庭对厨房喊了一声:“小阮,去找两个袋子来。”厨房的水声骤停,男孩伸出一个头:“什么袋子?”
“装书的袋子。”邵庭指了指那堆书。
男孩出来,钻进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两个LV的包装袋:“这个行吗?”
苏雪青点头道谢,接过来蹲在地上装书。男孩见状,也要蹲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