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为他枯萎(23)
苏雪青斜了苏昱童一眼,总觉得孩子怎么在小姑娘跟前说话变了个人似的。他拎着小崽子的衣领,把他拉回座位上:“坐好。”
苏昱童在位置上坐好,笑盈盈地看着前边,继续问高雅歌:“你几岁啊?”
“我马上九岁,九岁的时候就上三年级了。”
“我十一岁,我上六年级,你应该叫我哥哥。”
高雅歌爽快答应了:“好吧。”
“哥哥,你学钢琴学很久了吗?”
“学了三年多。”
“你很厉害吗?”
“还行吧。老师说我很有天赋。你呢?”
“今天才上第二节课。”
“以后你有什么不懂,哥哥可以教你。”
听苏昱童说话,苏雪青总忍不住皱眉,他这些话都是在哪儿学的?
“苏昱童,你怎么这么多话。”
“啊?”苏昱童扭头看自个舅舅似乎不大高兴,嘟哝道,“你们都不说话,就只有我和妹妹说了,是吧,妹妹?”
虽然很烦苏昱童多话,但幸好还有两个小孩这么一路呱噪,让他和高毅之间的尴尬气氛有所缓解。
到了红树湾,高毅把车停在往常停靠的位置。苏雪青拉着苏昱童打了声招呼,便下了车。
雪下得小了些,地上也积了一层,踩上去咯吱响。
苏雪青问苏昱童:“谁教给你这么到处认哥哥妹妹的?”
“你说高雅歌?她比我小,她就是妹妹啊。”
“比你小的女孩多了,都是妹妹?”
“但是我喜欢她啊。”
苏雪青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们才认识一个小时,你就喜欢她?”
苏昱童第一次听到舅舅这种冷冰冰的嘲笑,愣了愣,继而涨红了脸,小声为自己争辩道:“她很可爱嘛,还给我吃糖,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苏雪青大概也觉得这么嘲讽外甥有点过分,没有再反驳。仔细想想,或许这方面是得了他父亲的遗传。他爸就是个把喜欢和爱挂在嘴上的人,或许这一点也是美国人的共性,在表达喜欢方面,毫无亚洲人的含蓄。
进了楼,苏昱童却突然问他:“你跟高雅歌的爸爸是什么关系啊?”
苏雪青心里咯噔一声。但他和高毅除了寒暄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再说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是司机,我是乘客,我以前经常坐他的车。”
“是吗?”
面对外甥的再次质疑,苏雪青咽了咽唾沫:“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下车都没有付钱。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但是你们又不说话,有点奇怪。”
“……忘记了。”
苏雪青掏出手机,他和高毅的号都在,赶紧按照之前的费用给高毅转了车费。
“可是他也不提醒你。”
“……你哪儿来那么多可是。车费已经刚刚已经转给他了。”
“哦。”
电梯到了,在门口苏雪青掏钥匙开门前,他突然说:“别跟你邵叔叔说今天的事。”
这次苏昱童倒是没有再问东问西,甚至没问具体是什么事,只点了点头。
嘱托过后,苏雪青又觉得心头膈应,明明并没有什么,他却先心虚了。
第20章
缘分有时也像避不开的诅咒,苏雪青又坐上了高毅的车。
高雅歌是初学者,一周四次钢琴课,一次三十分钟。而苏昱童考级是一周两次课,一次九十分钟。偏偏他两次课的课时都和高雅歌重合,且结束时间一样。
再次碰上的时候,苏昱童热情得像和高雅歌一直就认识。在高毅提出送他们回家后,苏昱童没再询问苏雪青的意见,而是直接坐进车里,并把高雅歌拉上了后座。
苏雪青坐在副驾驶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瞥了一眼高毅,对方好似并没有他这样的别扭,一如既往平静且沉默。非要说的话,比最开始那会儿还冷淡了些。
苏雪青刚开始坐他车那会儿,他也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但能从细枝末节里感觉到体贴。这会儿那些体贴没有了,漠然得有种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家?不会真的是为了赚那点车费?苏雪青又立马否定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心里焦躁,让他身上也开始发热,鬓角和后背都有种濡湿感,他把车窗按下了一条缝。
窗外的天气好得有点过分了,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清透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然而风却冷得像刀子,从他敞开的缝隙里斜刺进来,剌得他脸颊痛。
高毅瞥了他一眼:“热?”
“嗯。”
高毅关上窗,调低暖气,又恢复了沉默的样子。
车后座上,苏昱童掏出平板让高雅歌看他玩游戏,伴随着游戏刺耳的音效,俩孩子时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嬉闹声。
“苏昱童真闹腾。”苏雪青转头提醒,“苏昱童你太吵了,小点声。”
苏昱童头也不抬:“舅舅,你把耳机给我。”
过了一会儿,高毅接茬:“高雅歌也有闹的时候。”
“女孩还是好很多。”苏雪青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
红灯停时,高毅从内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俩小孩挤在一块儿,捧在平板,分食苏昱童带来的巧克力,旁若无人地亲近。
他突然自言自语道:“还是做小孩子好。”
小孩子就能随心所欲,什么都不用顾忌。
苏雪青循着他的话也扭头看向后座。俩孩子各戴一只耳机,注意力已经全被平板吸引去了,除了游戏里那个世界,对其他什么都不关心。
苏雪青垂下眼眸,低声问:“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按约定来接我?”
既然那天没来接他,为什么这两次又主动邀他乘车?既然因为那个错误的吻而生气讨厌,为什么碰见时又要主动招呼,而不刻意避开?
苏雪青想不明白,只觉得气恼。不是气恼高毅那次爽约,而是气恼因为他的爽约而没有立马结束的关系,以及困在这奇怪的关系里苦恼的自己。
“那天我来了。”高毅语气淡淡的。
苏雪青诧异看向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的回答一点没有犹疑,立马就知道苏雪青说的是哪天,是哪件事,好像他也和苏雪青一样,一直惦记着。
“来得晚了几分钟,平常停车的位置被人占了。”高毅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突然嗓子发紧,“那天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那天高毅看见了邵庭?苏雪青下意识道:“不是我让他来接的。”
高毅喉头滑了滑,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看见你。”如果看见高毅,苏雪青至少会和他打个招呼,和他说一声抱歉。
“我在校门花坛另一侧……”高毅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看见你男朋友,我就没过去。”
苏雪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当时的他并没有被爽约,此时的他却被一种无言的悲伤笼罩。
他看着高毅轮廓清晰的侧脸,下巴是新剃过胡须的青色,头发也是新剪的,剃短的两侧能看见白色的头皮。比起上次的憔悴,这回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尽管这样,苏雪青仍能感觉到他静水深流下的哀伤。
男人像一块石头,仿佛任何不平到他那里,都被他的沉默全部接纳和忍受,并没有一丝怨言。
过了很久,苏雪青掐着手指,用更小的声音和他说:“对不起。”
高毅平淡地回:“没关系。”
苏雪青并没有具体说是因为哪件事“对不起”,但高毅那语气似乎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没关系”。后半程他俩再没有说过话,直到车子停在红树湾,苏雪青付钱下车。
回到家里,邵庭也在家。客厅铺了一地东西,燕窝鱼翅、珠宝玉石、手表包包不一而足。邵庭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该打包的都打了包,上边贴着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