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分乖巧(65)
即使这样，沈故思还是坐不住，每天的钱拿得一点儿也不安心。
尤其是每次他从办公室的窗户外看向工地，看到那些比他年纪大，或者比他瘦弱的人，在寒风中穿得那样单薄，却还是在不停工作时，沈故思就感觉手里的钱有千斤重。
不劳而获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沈故思趁着包工头不在办公室，溜到了工地上。
他要工作，要多少劳动换取多少价值，如果只是看别人施舍的话，那么又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沈故思回到工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带上安全帽，刚搬起四块沉重的砖头时，旁边一个正在搅拌水泥的工人发现了他，大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不是工头样的小情人吗？”
他的声音太大了，甚至掩盖了远处机器运转的声音，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刷刷的看向沈故思。
沈故思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更多的，是这个人刚才说的话，让他感到难堪。
“你这娇贵的身体怎么来工地上搬砖了，是不是工头不要你了？”那人恶意满满的说道。
沈故思抱住怀里的砖头，解释：“我不是工头的情人，我……”
话没说完，被狠狠地打断：“你说不是谁信啊！天天什么活儿也没有，还拿那么多钱，不就是小白脸吗，啧，就是个卖屁股的。”
他的话惹得除了沈故思意外的其他人哄堂大笑。
工地上的人大多是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说出来的话也难听。
沈故思脸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不是没经历过被人羞辱，这种事沈故思以前捡垃圾的时候常遇到，但那种的厌恶和羞辱不会让沈故思无法接受，因为他的确看起来脏兮兮的，招人讨厌也情有可原。
可现在，沈故思感到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般的站在众人面前，被人误会，被人肆意揣测。
“不是的，我是来打工的。”他解释，着急的样子却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他们只是在看一个笑话，没有同情，也不可怜，是在满足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后，报复性的宣泄。
谁让这个人什么活不用干，却天天拿着比他们高一倍的工资，还要累死累活的。
活该，真是活该。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没人站出来替沈故思说话，有的甚至跟着附和，在他们心里，这人就是靠屁股的。
“你打工？你才工作了几天啊，他妈的天天躺在办公室休息，门还关着，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里面卖屁股呢，呸，真他妈的恶心，一个男的干这么恶心的事。”
说完，他还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最能伤人的，是语言。
沈故思成了众矢之众，他能感受到不同人看向他的不同目光，有鄙视的，有蔑视的，有不屑的，有厌恶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转身逃走，可双腿却像是生了根，动不了了。
“卖屁股就卖屁股，别来我们眼前恶心人了，你快走吧。”
“就是就是，快走吧。”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粗旷的怒吼声打断其他人的起哄，旁边有几个围观的人先看见了，赶紧溜走，继续自己的工作，大部分还没来得及走，被工头叫住。
“你们在干什么？都不工作了是吧？一个个要造反啊！”
最开始说沈故思的那个人一下就没了刚才的气势，对着工头连连点头哈腰道歉道：“对不起王工，这就弄，这就弄。”
“都散了啊，去工作，再让我看到你们谁停下来，今天的工钱别想要了。”
众人散去，只留下几个原本就在原地做活的人。
工头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事了后，戳了一下沈故思：“你，把砖头放下，跟我走。”
说着，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却感觉身后没人，于是一转头，发现沈故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发什么发呆呢！”他下意识的训斥，却突然想起什么，立马换了副嘴脸。
工头走过去，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出来了，跟我回去，在办公室里休息不好吗？”
他还轻轻拽了一下沈故思的衣服。
沈故思感受到旁边几个人偷看过来的视线，他知道，这些人又会继续妄加揣测，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强加在他身上。
沈故思不想这样了。
“我不干了。”
沈故思撂下一直抱在怀里的砖头，摔在地上，无数尘土扬起，砖头碎成了好几块。
“我是来打工的，如果不能靠工作换取报酬，那我就不敢了，我不知道工头你为什么突然不让我干活，我不喜欢被人误会，所以我不干了。”
沈故思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这几天的工钱，递了过去。
“你把我的钱给他们吧，这不是我应得的，我不要。”
“哎呀，这是干什么啊。”
工头犯了难，看着红红的钞票，迟迟不肯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嘛，而且这就是你的工资，我都发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工资。”
“那为什么我每天什么都不做，工资却是他们的一倍？”沈故思问。
“这……”
工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这很重要吗？拿得钱多，做事少不好吗？谁会嫌弃钱多啊。”
怎么这人看起来傻傻的，有钱还不用做苦力这么好的事换别人巴不得呢，真是搞不懂了。
“但这不属于我啊。”沈故思说：“所以我不能接受，我以后都不回来了，这些钱，你分给大家好了。”
说完，他直接把钱塞进工头的手里，脱下头上的安全帽，放到地上后，转身离开了。
他又变得身无分文，沈故思却感觉莫名的轻松。
这几天他一直装着那些钱，心里总感到不安和慌乱，现在那些感觉统统都没有了。
就是奶奶的病，本来打算这个星期就带她去医院看的，现在看来只能又推迟了。
沈故思叹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继续找工作。
他先是去了几家中介，人家一听说要啥啥没有就把他请出去了，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再第四次被中介拒绝后，沈故思颓废的游荡在大街上，天已经黑了，他花了一个下午，却一无所获。
或许，他只能回去搬砖，拿着自己不应得的钱，继续受着别人的冷眼。
但他还是不想那样。
街上的人渐渐变少，路两边的店铺也一个个准备拉门关店，只有沈故思还在游荡，忘记了时间。
这么大的城市，难道真的没有一份他能做的工作么？
在路过一个街口，五颜六色的广告灯在夜里闪出暧昧的光，沈故思发现一家门店的门口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招收服务员。
“热情，性格开朗，有上进心，接受能力强，急需要钱，或喜欢钱的忍，我们能满足你的梦想。”
沈故思凑近仔细看了看，没有学历限制，下面用大号字体写着“热情，性格开朗，有上进心，接受能力强，急需要钱，或喜欢钱的人，我们能满足你的梦想。”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外貌清秀，年龄18到25岁之间。
沈故思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不过奶奶说他看起来像二十出头，应该不老。
至于外貌……
沈故思摸了摸脸，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清秀，不过别人都骂他小白脸了，小白脸应该是好看的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沈故思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个前台，然后是个楼梯，直接通向二楼。
前台坐着一个男的，打扮的可以用花枝招展形容，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也许是时间很久，发根处长出了黑色，原本的粉也有些掉了，露出了黄色的底。
他耳朵上戴着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下巴上也打了钉子，画着蓝色的眼影，看起来像个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