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8)
护士看着凌斯年的背影,刚刚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好像很多次过来,对方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凌斯年推门而进的时候,方蔷刚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她年纪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一头长发随意的扎了个低马尾,容貌算不上美丽,却很有亲和感。
看到来人,方蔷也不惊讶,示意了下一旁的沙发,语气熟稔:“怎么连门都不会敲了?坐吧。”
凌斯年坐下后,方蔷冲了两杯咖啡端了过来,将其中一杯推到凌斯年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问:“头又疼了?”
“这两天没有。”凌斯年摇了摇头,又漫不经心的随口解释道:“被凌鸿文打了。”
方蔷对此毫不惊讶,显然习以为常,她咽下口中的咖啡,才说:“隔壁房间有药,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喊个护士帮你擦药。”
“待会儿吧。”凌斯年淡淡道。
“那你这次来找我什么事情?”
凌斯年看了方蔷一眼:“我这几天总是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听凌斯年这样说,方蔷正色了许多,她将手里的咖啡杯放下,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打开在上面记录了些什么。
“你可以具体说一说。”
“我梦到……”凌斯年眉毛蹙起,陷入了某种回忆。
“梦到有一条河,梦里应该是在夏天,我好像去找什么人,之后我进到了河水里,看到一个人的背影……”
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方蔷仔细看着凌斯年的表情,轻声追问:“然后呢?”
“没有了。”
凌斯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淡漠疏离,他语气很是冷静:“每次都是到这里。”
“那背影是男是女?”
“不知道,很模糊。”
方蔷的笔在本子上的某个字眼上画了几笔,“我记得你出事的时间,是在五月。”
“嗯。”凌斯年没有否认。
“之后你一直昏迷不醒,在国外养病养了两年多,直到半年前才醒来。”
方蔷笔尖点了点本子,笑道:“看起来很合理,你这段时间明里暗里不也查了吗,摆在明面上的事实都证明是这样的。”
“你也说了,是摆在明面上的。”
凌斯年的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下小臂上的一道疤痕,眼底辩不出情绪:“他们不想让我知道而已,凌家的手段,做这些表面功夫还是很容易的。”
“其实你也没有非要调查清楚的必要,和你爷爷作对并不是一件好事。”
顿了下,方蔷叹了口气:“斯年,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中大部分,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过往不好的记忆,太多人哭着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遗忘,想从遗忘中获得新生;所以记忆这个东西,有时候也不完全是好事,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活在当下。”
凌斯年瞟了方蔷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你这么说,是怕凌家找你麻烦吗?”
“我是怕你被打死。”方蔷没好气道,时不时一身的伤,还总是学不乖,又何必非得家里作对呢?最后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凌鸿文对后辈的控制欲,已经到了几近病态的地步,察觉出半点异心没按他的要求来,就得想办法镇压或者抹除。
凌斯年明明就知道,却还要一直追查,每次回去,都落不到好。
凌斯年没有回话,只静静地看着方蔷。
方蔷被凌斯年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她整个人无奈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连我都不信了,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表姐。”
凌斯年收回视线,站起身:“没有,我只是想说,你有时间劝我这些,不如帮我想想办法。”
说罢便往隔间走去,边走边说:“麻烦表姐帮我找个医生帮我擦药。”
看着凌斯年的背影,方蔷气道:“臭小子,你就活该疼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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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斯年最近课题《背影》
第7章 07 “上次的钱没赚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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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斯年又做梦了。
梦里一切都是朦胧昏暗的,像被一层雾霭遮住了眼睛一般。
他又站在那条河的岸边,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一个人,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虽然看不清细致的景象,可一切又那么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夜风中的水汽,听得到不知名夏虫的鸣叫声。
脚步往前动了动,梦里银白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晃的人心跳莫名的急促,他踩着冰冷的河水一路往前。
不出意外,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站在河边大树的阴影里,身上披着一层朦胧的月光。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想叫住对方,可梦里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任凭他怎么急切的想要开口。
他应该是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的,他来这里也是要做一件事情的,就是找到那个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无比的清晰,却又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般让他迷茫。
找到之后呢?
梦里的他开始奔跑,想跑过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脑内的意识在这一刻被分成了两个,一个焦急追逐,一个冷眼旁观。
追逐的意识告诉他,那个人很重要,他必须抓住他。
旁观的意识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他在这个不知所谓的梦里,永远追不到那个人。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凌斯年竟然碰触到了那个人的衣角。
那是个男人。
他紧张而激动,胸口不断起伏着,梦里的他好像在说些什么,扯着那个男人的衣服,想让对方面向他。
就在对方转过身,凌斯年即将要清那人的容貌时,一切戛然而止。
一阵铃声吵醒了他。
凌斯年醒来的时候,梦里那种急促的心跳好似还没平息,他抚着胸口坐起来,那种萦绕在心里的情绪还没有散去,堵得人不上不下。
头一阵阵的泛着疼痛,额间出了些汗,凌斯年捏了捏眉心,憋火极了。
门铃再次响起,吵的人心烦。
他黑着一张脸走出去,打开门。
被吵醒不耐和戾气看着有些吓人。
“您好,我是大雁到家的员工,工号058,您预约的——”
话说到一半猛然停下,站在门外的陈青和站在门内看起来要杀人的凌斯年对上视线。
陈青嘴里不由的打了个磕巴,说到一半的话卡住,显得莫名笨拙和木讷,他眼神闪躲了下,僵硬的把后面的服务语说完:“……预约的家政。”言衫停
凌斯年面无表情,视线落在陈青头上那顶红色的帽子上,那上面用黄线绣着“大雁到家”四个字,丑的扎眼。
他记得第一次见陈青的时候,对方还是个送外卖的;上次是陪酒的男公关,短短一个月,对方摇身一变,又成了做家政的钟点工。
凌斯年确实有让人安排家政钟点工,他这段时间被凌鸿文安排在集团旗下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公司,住的地方便跟着换到了附近的房子。
他喜欢独处,不耐烦家里有人常在,便让人安排个长期固定的钟点工。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陈青。
可谓是阴魂不散。
凌斯年不说话,打量着陈青,像打量被人丢在路边的一堆破烂,视线冷冰冰的。
陈青倒是不甚在意,他不想再和凌斯年有什么交集接触,来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个客户会是凌斯年,这会离开肯定不现实,他的确很需要这份工作。
两人就这么站了几秒,陈青捏了捏手里的装工具的书包,对方不说话,他只得主动开口:“您好,我是大雁到家的员工,工号058,是您预约的家政,如果您没有异议,我先跟您核对下这次的服务内容。”
重复了一遍服务语,陈青低头打开那个红黄相间的背包里,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凌斯年并没有接那张纸,他视线从那张看着有模有样的服务确认单上扫过,听不出任何语气的问道:“上次的钱是没让你赚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