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53)

　　他这一出来一整天，总不能让人中午饿肚子。
　　于是陈青每天中午还要回去一趟，专门给青年做饭。
　　乡下地方，买新鲜的肉食不方便，胜在蔬菜新鲜，陈青厨艺也不错，最起码吃饭的时候没见青年不爱吃。
　　菜地里西红柿秧子开了花，花谢了又挂上了青青小小的果子，转眼间，青年已经在陈青家呆了二十多天了。
　　这二十天除了青年的伤好了不少，行动基本自如，陈青问过医生，差不多再有一周的时间，青年的伤也就彻底好了。
　　除此之外，青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派出所那边也没有消息。
　　陈青总一开始还总盼着青年记起来，好将对方送走，可待着待着就习惯了青年的存在。
　　他一个人太久了，离大城市遥远的村里的娱乐活动几乎没有，陈青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更不愿意和村里的那些小年轻掺和着撩拨小姑娘。
　　日常就是干一天活回来，洗漱吃饭，之后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房顶发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天下来家里连个人声都没有。
　　但自从青年来了就不一样了，虽然对方不爱说话，可总算也有了个交流对象。况且医生还嘱咐了陈青，让他多和青年聊天，说不定就突然想起来了。
　　陈青对医生的话深信不疑，于是每天绞尽脑汁的和青年说话。
　　一开始十句得不到对方一句回话，可能最后还得个冷脸；后面陈青说五句，对方也愿意回一句，到现在青年甚至会主动跟陈青说话。
　　陈青对这种变化由衷的感到开心。
　　甚至莫名的，有些不明显的成就感。
　　每天回到家里不再是一人，有人说话，生活就像是突然有了热乎气，就算每天干活还要来回奔波，陈青也没觉得多累。
　　一起干活的工友自然看出陈青的变化，有个老大哥还打趣陈青，问什么时候娶媳妇，好让他吃喜糖。
　　陈青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老大哥又问；
　　——我见有人说你那天用车拉回来了个大姑娘，长得漂亮的很，你这天天中午还要回去给人家做饭，不是对象是什么？
　　陈青当下被闹了个大红脸，慌忙摆手说是误会.
　　那不是姑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伙子。
　　其实刚开始那几天，陈青也不适应。
　　两人睡一张床，早起来冷不丁看到旁边人的脸，也会犯迷糊。
　　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面庞精致，头发细滑，浑身上下透着股精贵气。
　　因着这张脸，陈青下意识的会对青年多了许多包容，虽然他自己没有这种意识。
　　那段时间因为青年的关系，陈青往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以往家里有台大头电视，坏了许久，因为没什么台，陈青不怎么看所以也想不起来修。
　　后面青年来了，怕对方在家呆着无聊，陈青直接让墩子给寻摸了个二手液晶电视，还特地去交了有线电视费。
　　除此之外毛巾拖鞋这类日常的东西陈青也都一样样的给青年置办了一份。
　　工队结工资那天，陈青看青年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实在不像样子，转头又去县城给青年买了几身新衣服。
　　明明半个月前，陈青还在记账，连带医院的收据什么的，想着等青年恢复记忆了他怎么也得把钱要回来。
　　现在买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在陈青看到青年穿上他新买的休闲裤，白T恤的时候，愣是没想起来这应该也要记账。
　　当晚两人又躺在床上，陈青光着上半身，看着头顶吱呀吱呀转动的电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青年聊天。
　　这个施工队的活干完了，暂时没有那么快接下一个，陈青会闲一段时间，以往这个情况他会在找点零碎的散活干干，不过现在他想休息几天。
　　他将这些话一一和旁边的青年说了，半响也只得了一个“嗯”字。
　　陈青想了想，又问。
　　“要不要明天带你上山？”
　　云水村是有山的，不算大，偶尔能看到野兔子，山里还有几颗果子树，虽然现在没开花没结果的，不过山里的景色还是很漂亮的。
　　陈青想着这么久了，青年总是闷在家里，也不是很好，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要出去走走。
　　青年没说话，陈青以为风扇太大对方没有听清，他侧过身，往青年的方向凑了凑，低声询问：“小白，你睡了吗？”
　　“没有。”青年简短地回了一句。
　　“哦。”陈青又往里挪动了下，稍稍提高了音量：“我说，明天你想不想上山？我带你上去转转。”
　　被挤到墙角的青年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抬手推了陈青一把：“别离这么近。”
　　陈青被这一下推懵了，半天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挨这一下子。
　　他坐起身拉开灯，懵逼地挠挠头：“你咋了？”
　　屋顶的灯是那种老式灯泡，瓦数不高，昏黄的灯光从陈青的头顶打下来，将他本就小麦色的皮肤晕染成了古铜色。
　　和那种健身房特意练出来的身材不一样，陈青因为常年干体力活，身上的肌肉是不那种不过分夸张但又恰到好处的壮硕，胸肌处尤其鼓鼓囊囊。
　　陈青问完，见青年不说话，只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明所以的低头看了看，片刻后恍然大悟，以前一个人住，倒也不那么注意。
　　误以为对方嫌弃自己身上的汗意，陈青解释道：“今晚有点热，……上床前我洗过澡了，你见了的，不过你要是嫌弃，我就去再去洗一遍。”
　　说着陈青就要下床。
　　刚踩上拖鞋，身后传来青年的声音：“不用。”
　　陈青转头：“没事，冲一下，很快。”
　　青年像是有些生气：“说了不用就不用，你睡不睡了？”
　　对方的脾气也怪，陈青弄不明白，只好又顺着对的的意思上了床，不过他到底是注意，躺下的时候刻意和青年隔了一段距离。
　　屋子里又暗了下来，一夜无话。
　　虽然昨晚青年没答应，但隔天两人还是上了山。
　　一路上陈青很高兴，其实对他这种常年住村里经常上山的人来说，山上的东西什么也不稀奇了，但他还是一直和青年介绍看到的东西，什么哪里可能有兔子窝，哪里藏着蜂窝，又说那些野菜是可以吃的。
　　青年跟在陈青身后，依旧话少，看起来就像对方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可在陈青指着果树讲他小时候追兔子的事情时，嘴角也会不自觉的弯起。
　　村后的野山，自然没有修过路，陈青带着青年走的也都是各种小路，山路难行，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陈青正想问青年喝不喝水，转头就注意到脚下不远处有村民设下的专门捕兔子的夹子，眼看对方就要踩上，陈青一个着急拉了一把，却没注意自己身侧是个山坡。
　　两人就这样一骨碌的摔了下去。
　　山坡有些陡峭，天旋地转，等停下来的时候，陈青只觉脑子都是懵的，一身杂草混着干泥土。
　　“你——”
　　陈青浑身火辣辣的，后知后觉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关心怀里的人：“小白，怎么样，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青年趴在陈青的身上，低头看着陈青，眸光沉沉，表情有些怔肿，像是完全没听到陈青的话。
　　陈青见青年不说话，有些着急，动了一下，不知道身体哪儿伤着了，疼的嘶了口气，问：“小白，你有没有事？”
　　毕竟之前青年就是头受了伤，这一下万一再磕一次，真怕出个好歹。
　　就在陈青准备问第三遍的时候，青年才低声回答道：“我……我没事。”
　　老实说，青年身上确实没什么伤，只因两人滚下来的时候，陈青下意识的将青年护在了怀里。
　　比起青年，陈青看着狼狈的多。
　　额头，手肘的擦伤看起来有些严重，不止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过程中磕到了石头，陈青的脚腕肿了起来。
　　“没事就行。”
　　陈青松了口气，却看到青年头上沾了好些杂草碎屑，他笑了起来，抬手把青年头上的那些东西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