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愚(54)
许久,才哑着声音“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纪守拙。
等玻璃柜装好,铺子又重新开张,这些天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捣乱,也没有上门来买方子。
江樵还在店门口收钱打包,刚将手里打包好的点心交给人家,一旁的座机响了,他从容地接起电话,“您好,纪家铺子。”
电话里,江裕取笑道:“真没想到你还能老实站在门口给人收钱。”
江樵心下一惊,抬头张望,街角处停了辆眼熟的私家车,私家车的车窗降下一半,他大哥就坐在里头,冲他挥了挥手。
“真丢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让你好好跟我在公司学,你说什么都不肯干,给人家当打杂倒是做得得心应手。”江裕损他弟弟从不嘴软。
江樵哪儿敢说话,他回头看了眼铺子里,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他捂着听筒,压低了声音,“你疯了打到这儿来?没事我挂了。”
“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有事,提醒提醒你,你大哥我耐心有限。”
江樵将听筒按回了座机上,他盯着玻璃柜走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连有人来买点心他都没有听到。
还是阿翔叫醒了他,“诶!阿愚!有客人!”
江樵猛地抬头,站在玻璃柜外的大婶已经将钱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想要伸手去接,阿翔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呢?”
江樵下意识看向了车停的位置,还是那个方向,那辆私家车已经开走了,阿翔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地上只有被碾碎的落叶。
“收钱啊。”阿翔见江樵魂不守舍的,伸手接过了钱,“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江樵确实有点心不在焉,耳边嗡嗡的,连阿翔说了什么都没大听清楚。
挂了电话,江裕随手将手机一扔。
一旁的柯文道:“不放心小樵你就直说,兄弟俩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的。”
江裕蹙着眉头,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怕小樵胳膊肘往外拐。”
江裕冷哼一声,“他敢吗?为了个外人,来反抗我这个亲大哥?”
晚上吃过晚饭,纪守拙拉着江樵下楼去了铺子,“我想好了,就这两天,就能推出之前那个新品。”
纪守拙从兜里掏出他的小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新品的失败过程,看得出来,纪守拙真的很用心,他家方子的精髓,都在这个小本上,正确的,错误的,他记得比谁都详细。
“今晚做了你尝尝,我还是怕味道不好,等上新的时候再出问题就不好了。”
江樵点点头,他帮不上什么忙,被纪守拙安排到了一旁的靠椅上,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纪守拙忙碌。
雪白的面粉蹭到了纪守拙的脸颊上,他用手背去擦,结果越擦越多,在昏黄的烤箱灯下,纪守拙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
“尝尝。”
烤箱停下来后,操作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江樵有种错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垂眼看向纪守拙递来的点心,刚出炉的点心还冒着热气,他尝了一口,口感绵密,甜度也恰到好处。
“怎么样?”纪守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樵点点头,“好吃。”
纪守拙失笑,“真的?”
“真的。”
那倒是,莫愚从来都不会骗自己的。
纪守拙笑了笑,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来,边收拾,还边跟江樵说起上新的计划。
“拙哥。”江樵也没大听进去,开口打断道,“你想一直留在鹿角街吗?”
纪守拙没明白江樵是什么意思,江樵继续道:“你知道的,要拆迁了,如果最后不能留在这儿,如果非走不可,你有没有打算过以后。”
问问题的人是莫愚,所以纪守拙能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他停下手上的活,“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我爸只告诉我要守好铺子,他没有告诉过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我不知道离开了这里,他会不会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爸爸满意。”
第48章
江樵明白的,纪守拙守的不仅仅是铺子,守得还有他对他爸爸的执念,守得是这个家,甚至对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份责任。
“真的是非走不可了吗?”
江樵忙道:“如果,如果非走不可,你会怎么办呢?怎么样才会离开?”
“爸爸会怎么做呢?”纪守拙很迷茫,他脑子笨,没办法揣摩爸爸的想法,爸爸没有明确告诉他答案,他不敢妄下定论,他环视了一下铺子,喃喃道,“如果能有间一模一样的店就好了。”
江樵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瞳孔放大,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他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重复道:“有间一模一样的店就行吗?”
纪守拙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静给弄怔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我就是随口说说,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店,就算是有……”
可纪守拙话都没说完,江樵便迫不及待开口打断,“一模一样的,如果有的话就行对吗!”
这肯定的语气把纪守拙给问懵了,他看着莫愚一脸欣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会这么问?”
原本还有点高兴的江樵笑容一僵,别过脸,“我就是那天听令哥那么说,我怕你为难……就想着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纪守拙觉得莫愚的态度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纪守拙就算是自愿搬走,也解决不了大哥要他方子的事情,拆迁容易,至于方子,纪守拙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出来卖的。
“阿愚?”见莫愚若有所思的模样,纪守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在想什么呢?”
“没……”江樵瞥到了墙上的时钟,“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纪守拙点点头,伸手想要去关灯,莫愚先一步拿过桌上的笔记本,顺手放进了纪守拙的兜里。
“拿好,别弄丢了。”
纪守拙笑了笑,“在铺子里丢不了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铺子,纪守拙弯腰锁门,冷风一过,让人不由打了个寒战,锁好门后,他本能朝莫愚靠拢,街上越来越冷清了,连对街的大排档都没有开门。
纪守拙拉住了莫愚的手,也就只有夜深人静,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牵莫愚的手。
掌心的温度让江樵迟疑了几秒,他没有正经谈过恋爱,更别说跟人牵手了,这种微妙感觉,总是让他没办法像失忆那会儿自然。
纪守拙的手很暖,不算粗糙也不算细腻,捏在手里手感刚刚好。
进到楼道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凭着记忆摸黑往楼上走,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这一刻格外清楚。
快走到家门口时,纪守拙缓缓开口,“其实我不该那么跟姐夫说话的,拆迁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该问问他跟姐姐的意见。”
打开门后,纪守拙看了眼对面紧闭的家门,又道:“如果,如果大多数人的意见是想拆迁的,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自己不是爸爸,在家做不到一言堂,很多事情还是得跟家里人商量着来。
江樵其实不算太意外,纪守拙没有老东家那么顽固,很多事情慢慢来,或许他真的可以接受。
江樵轻轻握住纪守拙的胳膊,“拙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有莫愚这句话就够了,自己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但至少还会有一个人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新品推出的那天人特别多,阿翔帮忙打包才不至于忙不过来,等到新品和招牌都卖完,店里来了一通外卖电话。
阿翔记下号码和地址,连同点心一起递给了江樵,“早去早回啊,你回来的时候,估计又到饭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