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愚(44)
莫愚脑子先前就受过伤,以前事情都不记得了,纪守拙怕他的病情加重,“阿愚,你还记得我吗?”
莫愚看向纪守拙的脸,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拙哥……”
纪守拙如释重负,记得就还好,记得就还好,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莫愚好好的就行了。
他倒了杯水让莫愚喝下,随后又扶着人躺下,“你休息,睡一觉会好受点。”
莫愚顺从地躺下,他脑子很混乱,很多画面不断闪过,可他又没办法将其串联起来。
梦里那个大哥,他总觉得大哥长相呼之欲出,但总是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想起来了。
第二天的检查很顺利,毕竟是年轻人,伤口正在逐渐恢复,莫愚也没有出现其他的状况,在医生的要求下,莫愚还得在医院多待几天,便于观察病情。
莫愚原本是不愿意待在医院的,他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更何况在医院要花钱,而且铺子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哪儿来的时间住院。
但纪守拙说什么都不让出院,他将人按回床上,“听医生的,医生叫我们出院的时候再出院。”
这些天都是纪守拙在医院陪着莫愚,趁着莫愚醒了,他也能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走之前,纪守拙还在跟莫愚交代,“我马上就回来,有什么东西想拿的告诉我,我一块儿带过来。”
看着纪守拙一脸疲惫,莫愚很是心疼,想出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摇摇头,“没有,不用着急来医院,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一个人没事的。”
打从爸爸去世,铺子就一直没有开张,纪守拙远远便瞧着铺子门开着,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走进了才发现,是阿翔和邹叔在做清洁。
“出院了?”邹叔一脸欣喜,张望了一阵,没看到莫愚的人影,他又问道,“阿愚呢?他怎么样了?”
纪守拙摇摇头,“回来拿点儿东西,阿愚他刚醒。”
“要是出院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去接你们。”阿翔开口道。
纪守拙在铺子环视了一圈,铺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许久不开门,能嗅到淡淡的灰尘味。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麻烦你们了。”纪守拙觉得很对不住阿翔和邹叔,“爸爸在的时候,铺子晶莹得好好的,爸爸一走,好像什么事情都乱套了。”
阿翔正将不用的食材收拾出来,“守拙,你可别说丧气话,我跟邹叔来收拾,就是做好了你们随时回来开张的准备,东家对我们有恩,他就算不在了,我们也得陪着你好好把铺子开下去不是。”
纪守拙心口涨涨的,阿翔说的对,自己不能一蹶不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有这么多张嘴在等着铺子吃饭,他不敢说做得有好,至少铺子的生意不能败在自己的手上。
“谢谢。”
阿翔一把揽过纪守拙肩膀,“谢什么?你越早想通越好,等阿愚出院了,我们就重新开张。”
一股热流冲向纪守拙的大脑,他激动地点了点头,想跟着阿翔和邹叔一起打扫来着,被邹叔给拦了下来。
“你赶紧上楼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你看看你脸色多憔悴,肯定是在医院没有睡好。”
前些日子纪守拙确实浑浑噩噩的,这一刻,也算是找到了以后的目标,他听了邹叔的话,上楼洗澡换了身衣服,定了个闹钟,这一觉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是他睡得特别好,一觉醒来,脑子格外清醒,整个人精力充沛。
时间还早,纪守拙起床洗了把脸,想着收拾点东西就去医院的,这时,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守拙,你是不是回来了?”
敲门的洪令,门一打开,他冲门里的纪守拙摇了摇手里的熟食。
“姐夫。”
“你没吃饭吧,正好我买了点儿熟食,你先垫垫。”
不提还好,这一提纪守拙的肚子就跟着叫了起来,两人边吃东西,边说话,洪令很快将话题引到了拆迁上。
“守拙,我听说不少人已经签了拆迁协议。”洪令打量着纪守拙的表情,“我听说现在签的话,会拿到更多的赔偿。”
纪守拙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他先前对于拆迁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不至于太排斥,但是现在爸爸去世了,一旦离开这儿,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包括回忆。
“我不想拆迁。”
第39章
洪令面上维持着笑容,一边点头,一边认同纪守拙的手,他压根儿没将纪守拙的话听进耳朵里,他不明白,也不想理解,纪守拙跟他爸爸一样的守旧。
那些个所谓的情怀和回忆,在洪令心目中都一文不值,洪令在乎的只有钱,只有怎么弄到更多的钱,不然这利息越来越多,这坑他快要补不上了。
如果纪守拙这边实在说不通的话,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自己私下跟拆迁地签好合同,合同一签,一切木已成舟,就算是想反悔也反悔不了。
话不投机,等纪守拙讲完,洪令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拆迁的事情再说吧,阿愚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纪守拙叹了口气,“还在恢复,医生看过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出院应该快了。”
没一个消息是洪令爱听的,他总觉得莫愚碍手碍脚的,纪守拙性格木讷,自己多游说一番,说不定能说动纪守拙,纪守拙好糊弄的,但莫愚不一样,他看到我自己在营业大厅,他跟纪守拙的关系那么要好,纪守拙又信任他,总之是个隐患。
跟姐夫吃过饭后,纪守拙带上东西便出发去了医院,到医院时天都灰蒙蒙的,纪守拙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生怕打扰到了莫愚休息。
莫愚却没有休息,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发呆,听到开门声,莫愚这才缓缓回过头。
“拙哥,你来了。”
纪守拙放下东西,顺手打开了灯,“怎么不开灯啊?你吃了饭没有,我下楼去给你买点。”
莫愚摇摇头,“不饿,别忙了拙哥。”
从进门起,纪守拙便察觉莫愚没什么精神,开灯后看到莫愚脸色也不太好,他坐到床边,一把握住了莫愚的手,“阿愚,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整整一个下午, 除了做检查,莫愚都是一个人待在病房,他脑子里很乱,他很想记起之前的事情来,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都是些零碎模糊的片段,越想刻意去回想,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跟要炸开了一样。
手上的温度给予了莫愚安全感,他朝纪守拙靠了过去,他很苦恼,“拙哥,我做梦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我觉得我就快想起来了,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我脑袋好疼啊。”
纪守拙的手抚上了莫愚的脑袋,他格外注意,特别躲开了后脑勺上的伤,“别急,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别勉强自己。”
他也希望莫愚能想起来,对过去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有个交代,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的。
在自己最彷徨孤独的时候,一直都是纪守拙给了自己安全感,有纪守拙在身边,莫愚能彻底放下心里防备。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做那个梦之后,莫愚心里总有一些不安的想法,他甚至在想,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人。
他将脸埋进了纪守拙的胸膛,小声道:“拙哥,你说……我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以前会不会很坏呢……”
以前……以前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况且自己那个时候跟莫愚还不认识,但纪守拙想,莫愚就算是失忆了,本性应该也不坏的。
“怎么会呢。”纪守拙安慰道。
莫愚还是被梦里的自己吓得不轻,他从纪守拙怀里挣扎出来,追问道:“万一呢,拙哥,万一……我就是……万一我很坏吗,你还会爱我吗?”
纪守拙不知道莫愚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他看着很痛苦的模样,“会的,阿愚,你别胡思乱想,没事的。”
大概是被纪守拙的回答安慰到了,莫愚稍微镇定了些,他抱着纪守拙喃喃道:“我就是……很不安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起之前的事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