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73)
张晨红着眼睛,几近咬牙切齿:“游书朗,春天来了,已经不冷了,你却让我离开!”
嘶吼让张晨像一只狂躁的野兽,激进的动作,连带了他身下的栏杆蓦地轻摇!
“哎哟!”张晨脸色刷的青白,手指紧紧的扣住铁栏,额上明显沁出了冷汗。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只有游书朗垂眸低声自嘲:“早知道是多此一举,你却偏偏不信。”
震荡过后的栏杆恢复了平稳,只是虚惊一场。张晨却急了:“游书朗,你真是想逼我死吗?!那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烟已尽,游书朗将烟蒂按灭在粗粝的墙面上,又用口袋里的纸巾包好握在掌心,才抬头看向张晨。
他眼里暗沉沉的,与身后的天色混为了一体。偏头向高楼之下瞄了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张晨,你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
“大约你会在空中坠落10秒,然后落地。”游书朗没有过分形容,只用了很直接的,“样子会很难看。”
他续了根烟,一呼一吸间,落寞却也潇洒:“哦,下面铺了救生垫。”下巴一挑,“你可以问问这些消防员,这么高的楼,有用吗?”
张晨的脸色越发青白:“吓唬我?跳下去样子难看,你以为我不跳样子就会好看吗?那件事如果东窗事发,我在哪里的圈子都混不下去,不是我和你离开这里就能解决的!这个圈子太小了,没有任何根基的我,必须清清白白!”
他又开始激动,那条踏空的腿都在发力:“你知道这几年我有多刻苦,有多不容易吗?我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想让人家跟我受苦,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再过苦日子!我他妈过够了!”
“游书朗,我也求求你,求你看在咱妈救了你、养了你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回!你要是什么情分都不顾,那我今天也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了!”
听了一番威胁之后,游书朗转了个身,双肘支在护栏上,看着远远的苍茫天际,像是在看一张温柔的脸:“张晨,你一直在提咱妈,但咱妈如果还活着,她绝对不会同意你现在的做法的。”
语速减慢减缓:“别人都说咱妈傻,可她却是这世上最善良、通透的女人,多复杂的事,到她那里都会化成最简单的一条,一家人就要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游书朗转头,看着张晨紧握栏杆的手,淡漠的说:“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满足不了你的意愿。”
他接着说:“你要是真跳,我也拦不住。”
望着张晨无比震惊的眼睛,游书朗平缓地继续:“这么多年,咱妈自己也挺寂寞的,正好你可以去陪陪她。”
“我现在手里没什么钱,倒也一定会在妈的墓地旁边给你弄个位置,另一边也买下来,等我百年后去找你们,如果咱妈真的怪我,我给她磕头认错,随她怎么罚我。”
长时间未吸的烟已经咂摸不出火星子,说完这番话的游书朗吸了个寂寞,因而沉郁的表情中又添了一份懊恼:“快点决定吧,张晨,大家都乏了。”
话音传远。人群后,有人轻呵一声。
竟是施力华。
“现在我倒是有些佩服这个游书朗了。”他向旁边的人瞄了一眼,“也不是某人口中的毫无底线博爱的圣母啊。”
他身旁站着高大的男人,隐于人后,矗立在角落。
刚好角落有光,将他的神色照得分明,却依旧难辨脸上是忧是喜。
一会儿面色阴鸷得骇人,一会儿又与有荣焉,有些沾沾自得。难懂得紧。
直到施力华抛来凉凉的一句:“说实话,游书朗值得更好的。”
他还在计较上次樊霄挨揍时对他的态度,因而当着男人的面说了实话。
樊霄终于将视线从游书朗的身上转投至施力华。
“你说什么?”话音很虚,几乎听不出情绪。
施力华蓦地接收到危险信号,他讪讪地耸了耸肩:“你就当我没什么都没说。”
见樊霄没动,又只好说:“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放在你樊大少爷手中霍霍,行了吧。”
樊霄终于放过施力华,他又去看游书朗,发现男人下颌绷得很紧,喉结缓缓滑动,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毫不在意。
“张晨这是要逼死游书朗。”樊霄眉眼间透出一股狠戾。
施力华的音调拐着弯:“难道不是你要逼死游书朗?”
樊霄瞳眸地震,心脏像骤然偷停了一拍。不知为何,他向后错了一小步,像是不敢面对,又像打算临阵脱逃。
可施力华却还在聒噪:“樊霄,你这招怕是不灵了。”
“我没有让张晨跳楼,他就是个自作主张的蠢货!”
“不是你指使的?”施力华微微诧异,“这倒稀奇了。”
“不过跳楼这招都使了,人家也不为所动。”他啧了一声,轻轻摇头,“你的游主任,怕是真的追不回来了。”
肉眼可见的,他身边的男人身体一僵。本就深沉的眸底,又涌动了几分病态的暗芒。
手,下意识的摸到口袋里,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机……
第74章 你赢了,我太累了
“跳是不跳?快点决定吧,张晨,大家都乏了。”
人群分割了顶层的露台。樊霄相对的那一侧,此时的张晨真的颤抖起来,悬空的那条腿好像坠了千斤坠,似有一双无形的手不断的拉着他下堕。
他死死的拽着围栏,双腿夹紧墙体,不可置信的咆哮:“游书朗,你这说得是人话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妈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那年冬天就应该让你冻死在垃圾堆!”
他像从业火中爬出的恶鬼,暴着嶙峋的脖筋:“你一个死TXL,有什么好金贵的?拿什么乔?不就是和男人睡几觉吗?你还挑三拣四?有人愿意睡你,陪你干那样的恶心事儿,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角落中的男人骤然眼风如刀,凶光骇人。拳头攥紧指节凸起,额角蹦了几蹦,便拉开步子要分开人群。
施力华一惊,快速拉住了樊霄的手臂。
“你现在过去,事情只能变得更糟糕!这不就明明白白的认下了张晨跳楼是你指使的吗!”
樊霄眼波一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神情由怒转寒,压着唇角再次退到角落里。
张晨的声音依旧高昂,见救援人员面上露出异色,他竟有一些战胜后的得意:“游书朗,别拿出你那副清高的嘴脸,你是看不上樊霄的钱吗?我爸说的对极了,你是在待价而沽!”
扭曲的嘴脸让还算清秀的张晨面容可怖:“谁不懂你在耍什么花招,不就是欲拒还迎,想要将自己的身价抬得更高!你机关算尽,可以,但求你能不能给我留一条出路,我只想保住工作,这都不可以吗?!”
凛冽的罡风也吹不散恶言恶语,张晨猩红的眼中皆是狠戾:“怕我碍了你的路?还是怕我分你的钱?游书朗,你未免太独了!”
张晨终于结束了单方面的咆哮,天台忽然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游书朗,窥探着这个在自己弟弟口中浪荡、恶心、卑鄙的男人。
“我上次对他还是太仁慈了。”樊霄指尖捏着已经变形的火柴盒,“那烟应该烫在他的舌头上。”
他的目光也望向游书朗,心底密密麻麻泛起针扎似的疼,原来心疼是这种感觉,樊霄并不喜欢。
目光中的游书朗忽然笑了一下,虽然也勾了唇角,可那面容却似被打碎了的玉瓷。
“怪不得。”他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贪婪了,如果你和韦林明扯到了一起,那就不奇怪了。”
“都开始叫他爸爸了?”游书朗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眼中迸发烈焰般凌厉的目光,“你忘了咱妈这辈子受的苦是拜谁所赐的了?忘了他做的那些恶行?还是你忘了咱妈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吓得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