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6)
霍雍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以为燕云从前那张脸才是真实的,没想到云海楼远比他想的更豁的出去。但这份惊讶也实在很有限。
燕云越发觉得一脚踏空,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你挂念某个人,又觉得我轮廓相似,所以就派我来……其实他也想知道你和戴沉是不是……我确认了没有之后,他又要我趁机盗取机密,我不能找借口说那时候我没有办法,但我只能听他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触摸到爱情,只是到了后来,无法收手,也来不及了。
霍雍微微挑眉,若有所思。云海楼是个很自我的人,而且毫不讳言地说,他可能也有点精神疾病,只是毕竟还有领导能力,注意到霍雍并没有仔细掩藏的秘密其实并不难。
他又看了燕云一眼,用解释的语气平和的回答他:“你没有回到他身边?”
这说的就不是燕云留书逃走之后,而是泰国诀别之后,燕云却没料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一时露出迷茫的神色,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我不想回去了,我拿了存款,去修改了自己的脸,现在虽然和原来的样子也不是一模一样,但也……也没有你挂念的那个影子了。”
他如同获得解脱,霍雍却只是挑了挑眉,不予评论。
燕云其实翻到过那张照片,是有点年代了的,一个年轻女人的留影。她看上去很温柔,又有些哀伤,照片有些褪色,边缘甚至还有裂痕,被很谨慎的放在一个玻璃相框里,放在霍雍房间的抽屉里。
他不知道那是霍雍的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红极一时,后来却没有了声息的女明星,在她红透半边天的时候,霍雍也曾一掷千金,追捧过她。
虽说这就多半可以断定霍雍对这个女人不正常的留恋来自于没有结果的爱情,但燕云总觉得不全是这样。霍雍并没有经常在他眉眼之间寻找另一个人的举止,除了刚开始引起他注意的时候十分方便之外,燕云也没看出更大的影响。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还是暗暗保存一份希望。
能够认出来改头换面的自己,燕云甚至觉得自己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只是他还不敢问。
霍雍默不作声,捞出锅里煮着的意面,放进平底锅搅拌。他做这些动作很难得的并没有过分改变自己的气质,变的居家,而另有一种日常生活之中挥斥方遒的感觉,这可能是因为他做的饭也不怎么好吃,不过中规中矩而已,更加能够提醒有幸欣赏他厨艺的人,他原本并不是这种洗手作羹汤的人。
燕云望着汤锅上冒出来的袅袅热气,竟然在颠沛流离之后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与舒缓,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疲惫和麻木。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燕云昏昏欲睡,甚至差点遗忘饥饿。其实时间并不长,他就闻到了一阵食物香气,随后很快强打精神,下意识接住了霍雍塞在手里的叉子,然后才意识到霍雍在接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霍雍的手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燕云低头看着白瓷餐盘,眼眶一湿。
霍雍看起来仿佛有急事的样子,捡起外套,挂断电话,过来和他告别:“我要出去一趟。”
燕云也有些意外,他感觉得到刚才霍雍并没有准备出去的意图,但却没问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就是妾身未明,于是只是乖顺的低下头,并不反抗。
霍雍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抬起他的下巴,又流连在他的嘴唇上,酥酥麻麻,最后揉了揉他的下唇:“我其实一直想问你,那天夜里,你为什么要救我?”
燕云欲言又止,因为他一张嘴,霍雍的大拇指就入侵,倒像是他故意做出诱惑的动作,于是只好用眼神表示抗拒。
霍雍也并不追问,甚至笑了笑,松手离开:“我还有事,你吃完饭记得洗澡。”
随后就出门去了。
这次轮到燕云愣怔,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八章
霍雍突然被叫走,是因为戴沉知道了外面的动静,其他人却不知道霍雍去哪儿了,因此紧急联系他。
遇到燕云这件事完全超乎想象,甚至让他忘记了之前闹出的乱子。戴沉却颇为重视,要他过去跟进事态。
毕竟是大老板的要求,霍雍只好暂时抽身,去料理自己的公务。
他回来的时候,燕云已经睡着了,室内灯光暖黄,燕云缩在沙发里,像只无辜的小动物,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甚至摆出一副仍然在等待他的样子。
霍雍弯腰把他抱起来。
从前燕云就不算重,现在更是轻盈,简直像个肥皂泡。霍雍把他放在床上,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脸,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做别的事情。
燕云醒来的时候还很早,天色朦胧发青,厚实的窗帘挡不住熹微晨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却很朦胧,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也想不起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卧在云端,片刻之后才有了肢体的感觉,又过了一会,才迟钝的意识到腰上横着一只手臂。
他直觉性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理智仍然无法分析出什么有效的结论,轻手轻脚转过身去,就看到霍雍还在睡。
霍雍的作息算不上规律,毕竟他要照顾夜场,时常也要加班,但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很少会被闹醒来,这点轻微的动静,燕云并不觉得会面对尴尬。
但他还是后悔转过身来了,霍雍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往下滑,搭在胯骨上,指尖正好落在屁股上,痒得出奇,他几乎颤抖起来,只好咬着嘴唇继续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一个人睡着之后平静安宁的脸上看到什么,只是一旦接触就无法移开目光。
他真的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张熟悉的脸了,即使是上一次在泰国见面的时候,他也无法直视霍雍,只一味逃避痛苦。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燕云想起来仍然为自己那时候的一腔孤勇感到吃惊。他已经一无所有,却在那种时候突然醒悟自己爱上了霍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他离开了。
他并没有怎么考虑自己,考虑云海楼的计划一旦失败,会不会殃及所有人,这些都来不及。
在医院里第二次经历改头换面的手术,实在痛彻心扉。医生说他再也不可能恢复本来的面貌,新的这张脸不过只能有五六分像,甚至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他也没有怎么后悔过。
多数时候他独处都会想起霍雍,反复翻检记忆,想要知道对方有没有哪怕一刻,对自己真正动心。数来数去,也没得出什么答案,只是独自纠缠,姿态一点也不潇洒,更谈不上体面。
所以他想来看看,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他既不知道霍雍究竟在不在,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然而命运在这一刻对他万分慷慨,他不仅见到了霍雍,霍雍也见到了他。
燕云知道自己的体态容貌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即使是对视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料到霍雍真的会认出自己。
但他认出来了。
燕云瑟瑟发抖,不知道这出奇的厚待又会收取什么样的代价,可他也无法拒绝霍雍那一刻的要求。他吃完了饭,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忐忑难安的等待着霍雍再次出现,然后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霍雍把他搂在怀里,和他安静的躺在一起。
就好像中间的诸多波澜从未发生,只是燕云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他内心隐隐知道这种错觉不是真的,但仍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霍雍的脸。
手伸了出来,又收回去,燕云忍住自己确认真相的渴望,重新转过身去,蜷成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闭上眼睛。
现在的这一切都太好了,他不想尝试什么了。
霍雍在他背后睁开眼睛,收紧了手。燕云剧烈的一抖,于是就被发现了他是清醒的。落在腰上的手揽着他在床上轻易落入霍雍的怀抱。这时候香水的味道已经差不多完全销声匿迹,于是霍雍本来的味道就十分清晰,燕云闭着眼掩耳盗铃,像僵硬的木偶,任由霍雍把他翻过去。
随后霍雍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燕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昨夜洗过澡,肌肤光滑匀净,形销骨立,所以摸起来十分令人怜惜,穿着霍雍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像是被妥善收藏的娃娃,这幅乖顺到甚至都不躲避的模样,越发让他在朦胧晨光之中显得软糯好吃。
霍雍摩挲着他的脖颈和下巴,克制着自己的重量不会让燕云难以呼吸,随后想了想,顺应自己的冲动,含住了燕云的耳垂。
湿热,绵软的触感让燕云忍不住呜咽一声,他想要推开霍雍,可做起来却太难了,尤其霍雍仍然在追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原因燕云并非不知道,他心知肚明,但他无法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梗在他胸口,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霍雍的亲昵让他想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委屈,却无法阻止霍雍搂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两人正面相贴,彼此摩擦,燕云意识到自己衣襟散开,却连遮哪里都不知道,委屈而可怜巴巴的搂着霍雍的脖颈,感觉到他反复抚摸自己的腰窝,一阵阵发抖。
这回就既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冷了。
霍雍似乎并不执着于答案,燕云浆糊一样甚至无法正常思考的脑子里甚至有直觉,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要用这种问题来为难他。燕云暂时还不能分析出霍雍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觉得窘迫,扭过脸不肯看他。
这很像是闹脾气。燕云尚且没明白霍雍到底准备做到哪一步,只是无措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任由霍雍托着他,脱掉了他的衣服。
燕云就这样光溜溜的躺在霍雍怀里,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霍雍现在大概是不用再出去了,逗弄他逗弄的身心愉悦,逼上来亲了亲他被自己咬出软红色的嘴唇,用戏弄的语气继续追问:“说说看,明明都分开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这问题的答案是同一个,因此燕云只能不吭声,他觉得霍雍有些过分,可又说不清楚过分在哪里,被逗弄得难堪,眼眶稍微有点湿意,霍雍就逼上来舔他的眼角:“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哭什么。”
燕云头一回被他当做孩子一样哄,觉得很不好意思,又觉得这举止似乎很甜蜜,于是也无暇反抗,反而和霍雍滚在了一起。
这种事他们做的不少,白昼黑夜和黄昏,但毕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近了,燕云显得生涩,只好被霍雍搂在怀里从头抚摸到脚,又被抵在床头上亲吻。
这好像是在继续那天晚上他们没能做完的事。燕云想起霍雍是如何把他困在荡漾水果甜润香气的车里做那种事,就觉得羞耻而意犹未尽。他浑浑噩噩,不晓得为什么刚才满腔的沉重到了哪里去,只剩下紧紧拥抱霍雍,贴在他胸口的欲望。
这一点也不正常,一沾上霍雍,他就像是失忆了一样,一点也不克制,一点也不坚固。
霍雍对于如何使其他人顺应自己的想法和安排,简直是有天赋,燕云简直是怕他,下意识求饶:“疼……”
其实那一点也不疼,只是黏糊糊,甜腻腻,软绵绵的,燕云情不自禁感到害怕,甚至昏了头扯着被子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体,从这让他无法招架的场景里暂时逃开。
霍雍当然知道其实一点也不疼,他轻易就能剥开燕云毫无章法裹起来的被子,把他抓回来:“听话,我不会弄疼你的……”
燕云突然簌簌掉泪,用一种坚强到了极致才哭出来的表情看着他,反驳:“你不会的,你一点也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