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律师结婚之后(57)
山楂个头大,陈老板吃得文雅,几口一个地吃,也不慢,没一会儿一串五个的糖葫芦就剩两个了。
他举着竹签问:“廷川,你吃吗?”
孟廷川在看手机,闻言抬头看过来,看见陈遇嘴角沾了点糖沫:“吃。”
陈遇把竹签横过来,往他的方向递了递,糖葫芦就在孟廷川嘴边。但是孟律师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推开了糖葫芦,凑过来卷起他唇边的糖渣,旋即起身:“吃过了,甜的。”
陈遇知道他偏爱甜口,没再喊他吃山楂,继续小口啃。
孟律师又在摆弄手机了,陈遇问他:“还有工作吗?”
“不是工作,在聊天。”孟律师连聊天对象都主动交代了,“林鹤书。”
陈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是林老师的?”
“侄子。”孟廷川说,“他是大夫,找他问问。”
问什么陈遇也知道,肯定是跟他有关。
他不去医院是因为他清楚什么原因。况且这样的低烧,陈遇当年酒吧工作的时候也没少有,常年熬夜,饮食作息都不健康,时不时就要小病一场,不严重的基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站着调酒一晚上都未必有人能看出来他在发烧。
现在往返的机票钱能抵当年一个月工资,陈遇也只是早睡早起,多了一年一次的体检,尽量不去医院的习惯跟从前没什么变化。
他是觉得没必要,还不至于讳疾忌医,想到林教授的家学渊源有点好奇:“他也是中医吗?”
“是。”
“中医还管这个啊?”陈遇没怎看过中医,也不了解,“我以为中医就是吃中药的。”
“中医也有外科。”孟廷川笑了笑,“别的大夫我不清楚,他一定了解。”
陈遇觉得他话里有话:“他也是吗?”
“嗯。”
陈遇对别人的故事并不好奇:“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低烧可能是有炎症,要我注意观察。”
“观察?”陈遇整个人都僵住了。
孟律师说话的时候特意加了主语,不是要陈遇注意,而是他观察。他们虽然已经是不纯洁的肉体关系了,陈遇还是想保留最后一点点距离感。
“我在吃消炎药,你买的那个药膏也用了,没事的。”
“嗯。”
但晚上还是观察了,孟律师用了点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他用亲吻和温柔抚摸包装出了一个甜蜜地陷阱,陈遇毫无所觉,就那么踏进去了。
然后就任人摆布了。
“有一点肿。”孟律师说。陈遇没想到他这样,虽然配合着没有挣扎,声音听起来却好像要哭了,他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廷川,不要看我。”
“乖,很快就好。”孟律师拿了药,陈遇自己用药多少有点草草了事,孟廷川要细致很多,里外都注意了。
等上完药,陈遇是真的掉眼泪了,不是疼的,是羞的。他可以接受亲密地接触,但是在别的情境下,他没有做好这样毫无保留地准备,尤其是,单方面的。
孟廷川拿湿巾擦掉手上的药,搂着他,亲亲他的眼睛,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问他:“阿遇,你设想过将来有一天,我躺在病床上,行动不能自理的情况吗?”
陈遇愣了一下:“怎么会。”
“可是人年纪大了,很难体面地告别这个世界,我们的婚姻不是五年十年,是一辈子。”孟律师轻抚他的背,嗓音醇厚,语调温和,“我们签了意定监护协议,它更多地是赋予对方权利,婚姻中还有相应的抚养义务。”
“经济上互相扶持,更重要的,在伴侣生病时,要及时送医,给予照顾。”
陈遇听他说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不过刚才那股劲儿散了,倒也没那么难受,有点不好意思。
他低头擦了一下眼泪,嘴上还是说:“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早晚也会看见我不那么完美的样子。”
“你有吗?”
“怎么没有?”孟廷川失笑,“人无完人。”
“可是我看你哪里都很好。”
“不好。”
“哪里不好?”
人当然都有缺陷,陈遇也不知道他在跟孟廷川争什么,他不喜欢孟律师这样说自己。
“你喜欢我,才会看我哪里都好。”孟律师低头亲了他一下,“阿遇,我也骗过你。”
“你刚刚就骗我了。”
“嗯,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他这样纵容的态度,陈遇又翻起了旧账:“上次打电话也是。”
孟廷川也想起来了,笑了笑:“也不是那次。”
“还有什么?”
“还有,我母亲再婚的时候,我祝她新婚快乐,然后在那天告诉她我喜欢男人。”
陈遇记得,他之前说的明明是:“没什么故事,只是不习惯群聊。”
看来还是有点故事的。
“我父亲是生病过世的,他也是老师,小学老师。他走之后不到两年,我母亲再婚。我以为她很爱我父亲。”
“她说,相依为命的母子关系,不利于我的健康成长。”
“我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她再婚的理由。”
“那后来……”
“后来我意识到,父母只是赋予我生命的人。就像她无法干预我的性取向,我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像我一样守着原本的家。”
“伴侣才是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我会有自己的生活,或许早,或许晚,我会遇到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阿遇,我不是生来就是你看见的样子,我和你一样,也有年少冲动的时候。”陈遇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孟廷川说:“今晚该买回程的机票了。”
“嗯。”
陈遇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廷川说过要陪他一起回去。但不会强硬地要求什么,甚至不会再说第二次,决定权在陈遇自己手里。
陈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回去,不回去,他确实有些放不下,但是回去……
“我上次回去,就是从那里出来,我翻墙的时候碰到一个邻居,他以为我是贼,见到是我,问我怎么忽然回来,他以为我去上高考冲刺班了。”
“他跟我说,我妈不在店里,让我在家等一会儿她就该回来了。”
“但我回家看见一张检查单。”
“她怀孕了。”
对十八岁的陈遇而言,比起不信任,被放弃更让他无所适从;对三十二岁的陈遇而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样的一家三口。
孟廷川亲了亲他:“那交给我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我们财产共享,以后依照法定义务的五倍、十倍去赡养,你不用再记挂他们,我会安排好。”
“那,那如果回去呢?”
“你可以见他们一面,然后再决定是要五倍还是十倍地赡养。”
陈遇眨眨眼,孟律师的处理方式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孟律师说:“情感是最复杂的东西,剥离情感,一切用法律的手段去解决,或许不那么有人情味,但是会简单许多。”
陈遇家在比西府更南边的地方,没有机场,他们买了高铁票。
燕城前不久才下过雪,西府也在降温下雨,但是这里白天已经可以穿短袖了。孟律师穿了衬衣,陈遇穿了卫衣。除此之外,行李箱里就没多少适用的东西。
这下真要靠买了。
“要去买衣服吗?”有孟廷川在,陈遇对这次行程没有那么抗拒,但也不想立刻回去。
陈老板做了回东道主,信心满满地带着孟廷川去记忆中的服装市场,很多年没有说的家乡话,说来有些生涩,陈遇尝试着说了两句就放弃了,司机大哥倒是很健谈,跟他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