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陷阱(30)
腌料很香,丛安河火候把握刚好,鱼皮脆得一咬就碎。
“beta腺体萎缩,功能丧失,外形也退化成普通肌群,没有味道。”
丛安河问:“万一她用了腺体贴呢?”
戚不照笑了笑,说:“我能闻到。”
黎宵早趁两人说话的功夫溜之大吉,避戚不照如避瘟神,靠在另一只炉边,边烤肉串边和高珏说些什么。
周围没有别人。
炉火烧得正旺,碳卷着火红的边滚出略呛的烟。戚不照咬两口烤鲳鱼,冷不防扔出个秘密。
“就算用了干扰剂,我也能闻到。你们做不到,但我可以。”
“……”
太轻描淡写,以至于丛安河有一阵没说出话来。黄油面包被烤焦半边,他后知后觉救它于烈火。
“你是说,”他问话的声音很轻:“在场所有人的信息素,你全都知道?”
戚不照没说是或不是,视线依次扫过聚在一起烤肉的四人,用另一只尚且完整的烤鱼脑袋点了点。
“百合花,茉莉,苦艾酒,薄荷叶。”
他甚至把鱼头调转向跟拍的摄影等工作人员:“beta,青草,柠檬,beta……”
“我呢。”丛安河打断:“我是什么?”
戚不照仰头看他,又闭上眼晴,鼻翼轻微翕张,神情带些不知出处的眷恋。
“柑橘海风。”
丛安河哑口无言。
戚不照从他手里拿过那串烤焦的面包,指腹轻擦指侧。他睁开眼,笑得莫名其妙,说的话也没头没脑。
“我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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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的信息素参考Tiffany誓爱前调(脱脂粉味版
第27章 “你。”
烧烤只剩下铁钎,买来的酒也喝得七七八八,几人收拾完残局已经晚上十一点。
烤炉放在院门口,第二天一早店里会来人回收。
其他人陆续回房间洗漱,丛安河确认炭火已经熄灭,抬手拎了一罐啤酒,晃晃悠悠往海边走。
一成不变的银滩,环山,还有静静起又静静落的海浪。
他坐在岸上,反手撑着软而硬的滩涂,啤酒罐立在手侧,夜风吹过三角形的开口,隐隐作闷闷的怨语。
初夏的夜半,银沙也不会被晒成红色。
他张开手,用手指抚过潮湿的空气,边胡乱地想。
“嘿。”
另一罐冰凉的酒罐猝不及防贴上他的耳侧,和软金属制的眼镜架撞在一起。
酒精让人变得迟钝,丛安河慢半拍回头,看见霍流馨的脸。
“替她报复我?”他想起自己昨天在滑梯把莉莉娅吓到,于是问。
霍流馨默认,在他身边坐下:“你近视?第一次见你戴眼镜。”
丛安河推了下镜框:“一只眼4.7,今天混酒喝得多,看不清东西。”
“喝多了还喝。”霍流馨看见地上的那厅啤酒。
丛安河嗯了声,尾音拖得略长,听起来确实醉了。
“心情不好?”
“说不上不好。”丛安河闭上眼,仰起头:“你和莉莉和好了?”
霍流馨答得含混:“她好像对你有点意见。”
丛安河没否认,她随口问:“方便说说吗?”
“具体的我也盘算不清,她大概是觉得我很……”丛安河组织语言:“猖獗?”
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镜片下的一双眼折出流畅的褶皱。
霍流馨不再多言,晃晃易拉罐,喝几口酒。气儿顶起来捂嘴打了个嗝。她今天穿美式背心短裤,马尾高束,一对T型耳钉在夜里露出亮面,丛安河突然好奇节目组安排给她的人设。
她记不太清:“体贴干练,年上姐姐……差不多这些。你呢?”
丛安河原模原样告诉她,她听后点点头,觉得和本人很像。丛安河灌一口酒,像被辣到,他眯眯眼睛没说什么。
“既然提到这个,”霍流馨问:“你猜小七是什么设定?”
和刘丰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那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导助扒拉着整块照烧鸡腿,提到戚不照时用的定语是高岭之花。
答案就在嘴边,丛安河却没说出口。
“他……我不知道。”他语言天赋出众,鲜有如此匮乏的时刻,想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鬼牌吧。”
“鬼牌?”
丛安河笑起来。
一听啤酒已经被他喝光,手里只剩下腹中空空的铝制罐子,他举起来,突然发力,罐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叫,像戳破的氢气球一样瘪下去。
“不像吗?”丛安河问:“不知道埋在哪儿的一颗诡雷,踩上就炸得你尸骨无存。”
霍流馨愣怔一瞬后爆笑出声:“靠,好形象。说实话,我特喜欢她那股劲儿。”
说完又解释:“单纯欣赏,你别误会。”
丛安河:“明白。”
懒洋洋的两个字,霍流馨听出他注意力涣散,于是喊他回去。他深吸半口海风,点点头,起身时一手拎起形状畸变的易拉罐,一手因为压得太实发麻,抖落细而密的银沙。
“……你和莉莉打算恋爱吗?我是说录制结束以后。”
霍流馨走在前面,意外地回过头,反问:“如果她愿意的话,为什么不?”
酒精让体温升高。
丛安河用小臂贴上额头,企图散出体内过剩的热量。
是,为什么不呢?
朝生暮死如蜉蝣,昼夜更迭里交配、繁殖,再于一日的短寿末尾双双离世。一头撞进去,一头扎出来,算是逆旅里歇过脚的行人,不能说不是一场完满的生与死。
只是他突然想起余珂,想起丛宗庭。
“从普通朋友变成陌生人,和从情人变成陌生人,区别挺大的。”
霍流馨揽住碎发,继续走:“不同在哪儿,投入的沉没成本?”
丛安河跟上去,不确定道:“……回报率?”
“那确实有区别。”这点上,霍流馨简直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金融从业者:“但我不计较成果,我在意过程。莉莉也是。”
路走到一半,别墅的轮廓隐约可见。
丛安河的体温终于略降下去,吐息的热度不再烫到自己都头昏目眩。
沉默很久,他轻声说。
“嗯,有道理。”
他把易拉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重重的,铝皮罐子在狭窄铁桶中四处碰壁,最后沉寂。
她说的不错。但戚不照是omega,这是他必须要记住的事情。
回到房间,丛安河洗完澡换上睡衣,直接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这一觉并不长,没到五分钟,他受惊一样睁开眼。
先于震耳的急促心跳,他听见有谁在敲房门。
低质量睡眠仓促又不安稳,没能让他醒酒,回神前,人已经站在房门前,脚步虚浮,伸出手去拧把手。
门开了,走廊只有几盏昏黄壁灯还亮着。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问。
是戚不照。他头发披散,浅色短袖和长裤,或许神情罕见温驯,看起来有种柔软的无辜:“水龙头又坏了。”
似乎好半天才想明白戚不照在说什么,丛安河哦了声:“那你进来吧。”
还打算再编几句,没想到夜闯卧室如此,戚不照深感意外。
他偏头去看丛安河。耳根很红,架着副眼镜,浴室灯还开着,能闻见淡淡香氛。
“你喝多了。”戚不照问:“要不要牛奶,解酒。”
丛安河摇头,视线模糊,所以靠在墙上站稳,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不用,我喝不下,好撑。”
轮椅开进卧室。戚不照关上门,看见床单和空调被上的人形凹陷,问:“我吵醒你了?”
“没。”丛安河坦白:“做了个噩梦。”
戚不照:“什么噩梦?”
丛安河贴在墙上,任由后颈和冰凉的墙体相贴,含混道:“……我记不清,算了,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