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借个火(8)
过习惯了的生活无论是好是坏,都受不了任何干扰。
林城步切菜手法很熟练,熟练程度是元午煮一辈子方便面也到达不了的境界,节奏感很强,而且刀落在案板时发出的声音间隔都很准确,跟个机器人似的。
切完了菜之后他甚至拿着刀转了一圈,然后往案板上一落,刀就稳稳地斜插在那儿了。
“你是个厨子吧。”元午从小冰箱里拿了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嗯,”林城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死之前,我没死的时候……”
“水开了。”元午放下可乐罐子,跟逃似地起身到船头站着去了。
林城步在船尾又说了几句话,大致是说他这里的厨具用着不顺手之类的,他没细听。
一个精神病人,煮个面条还要嫌弃工具。
谁给他的勇气啊!
不过几分钟之后元午闻到了很浓的香味,而且是分辨不出来配菜的那种香味,他决定先放下烦躁,跟林城步暂时冰释前嫌。
林城步把一碗面条放在了他面前,红肠丝鸡蛋西红柿面,上面还有一勺酱。
“这什么?”元午问,他这儿应该没有这种酱。
“红肠酱,”林城步抱着胳膊,“你这儿什么都没有只能凑合,没有肉,没有料酒,我只能用了点儿啤酒,还好有姜……”
“谢谢。”元午打断他,低头把面拌了拌开始吃。
面条很好吃,元午蹲在船尾吃了几口之后抬眼瞅了瞅站在他旁边的林城步。
看样子他只煮了这一碗面,现在一直就靠着船舱,叼了支烟也没点,就那么愣着。
“你一会儿要去投胎了,”元午说,“没给自己弄点儿吃的吗,饱死鬼什么的。”
“死的时候喝了一肚子水,现在撑得慌,能管一年了,”林城步说,“我煮的面条好吃吗?”
元午没说话,林城步的问题他没注意,他吓了一跳的是前面那句,能管一年。
一年?
元午突然发现他有个重要的细节没落实就答应了林城步。
轮回要怎么轮?
要轮多久?
如果要轮一年……他感觉自己直接划个船到东湾去深造算了。
“你要怎么轮回?”元午问。
“我们这种死了不肯马上走的鬼,”林城步挨着他蹲下了,“蹲着吃饭对消化不好。”
“你又不吃,你管我呢?”元午说。
“我们这种死了不肯马上走的鬼,要不就是横死了阎王不收,要不就是卡着什么事儿过不去不能走。”林城步点了根烟。
“这套理论跟鬼没影子鬼没实体鬼没腿鬼没胸是一个体系的,”元午扫了他一眼,“怎么,你们这种能呼吸的新派鬼没有自己的配套理论?”
林城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说吧,你有什么事儿卡着过不去了,”元午懒得再跟他纠结这个,“是要打火机吗?还是大冒险没完成。”
“我要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林城步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手撑着船帮,一脸深沉地说。
“淹死的,水草缠……”元午边吃边说,但被林城步打断了。
“不是,”林城步猛地转过身,蹲到他对面,声音压低了,“我不是被水草缠住淹死的。”
元午一口面条咬着挂在嘴上没有咽。
林城步说这话的样子并不吓人,这种人要去演戏估计只能往偶像派发展,让元午一口面无法下咽的,是他这话的内容。
俩人面对面蹲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元午低头继续吃面:“我还要去破案么,我顶多帮你报个警。”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就能轮回了。”林城步说,转身靠在船帮上,继续一脸深沉地看着他。
“你这个样子,”元午用筷子指了指他,“戏过了,特别假,你知道吗?”
“帮我吗?”林城步问,“不帮我的话,我只好天天来,反正我用的是旧体系,旧体系里鬼看中你了就会一直跟着。”
元午吃完了面,慢吞吞地把碗洗了,再把船尾的厨具收拾好。
回到船舱里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之后才叹了口气拍了拍笔记本:“你再游荡几天吧,去别的地方游荡,我写完这个就想想怎么帮你。”
“好。”林城步很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元午看着他,他也看着元午。
半天他才问了一句:“怎么?”
“你走啊,”元午无奈地说,“游荡去啊冤魂。”
“哦,”林城步这才离开了船头,从甲板上绕到了船尾,脚都踩上木板了,他又转身从船门那里探进脑袋,“对了,有个事还没跟你说,我觉得要先说明。”
元午回头瞅着他。
“就是,我们是排队的,”林城步说,“你不把前面的那些鬼送走,我就走不了,阎王说加塞儿的都投猪胎。”
元午瞪着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就是你得先把……”林城步大概以为他没听明白,想继续解释。
元午手里的咖啡杯连带一整杯摩卡飞过来砸在了他脸旁边的门上。
“滚!”元午吼了一声。
林城步缩回脑袋,转身跳上木板跑了。
元午靠在垫子里,用了各种意念内力才把拿着刀追出去把林城步剁成小包装的冲动压了下去。
闭着眼睛好长时间才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操你大爷投他妈猪胎去吧你……”
持刀等更新:亲爱的,时间不等人哦[滴血菜刀.jpg]
笑尽一杯酒:……知道了
元午叹了口气,过去把船板上的咖啡收拾了,趴在原地闭目养神了十分钟才慢慢地撑起身体爬回了电脑前。
“他加快脚步猛跑了几步,拐过墙角之后停了下来,狠狠地往后靠在了墙上,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他甚至觉得后背被墙撞得隐隐生疼……
拐角那里有一盏路灯,不算多明亮,却让他稍微地安心了一些,如果有什么人跟了过来,他能先看到影子……
而这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感觉到了绝望……
这声音带来的寒意像是从墙里透出来,一点点从后背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没有影子,也没有东西过来,什么都没有出现,拐角一片寂静,只有渐渐包裹住他的刺骨的冷……
被扼住咽喉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弯下了腰,张大了嘴,无声地努力地呼吸着……”
“啊!”元午从垫子上弹起来又摔回到垫子上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短促的一声惊叫。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睡没睡着他也并不能确定,就只觉得脑袋发沉,还有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热的一身汗。
“靠……”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天太热了,脚边的那个小电扇搅起的热风除了让人发闷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唯一能期待的只有水面上偶尔吹进来的风。
元午到船尾去洗了个脸,摸到自己头发的时候又叹了口气。
的确是挺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