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借个火(55)
“怎么着,”元午声音低了一些,像是准备睡着了,“累死你了啊。”
“……算了你睡吧。”林城步叹了口气。
在床边又站了几分钟,确定元午的确是睡着了之后,他才转身出了卧室,去厨房把那碗酒酿鸡蛋吃掉了。
这一夜元午睡得还算安稳,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林城步也没拿冰块备着浇裤裆,直接躺他旁边睡的。
因为郭小帅提供的信息太让人吃惊,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别的心思,一晚上睡着了做梦都梦见两个元午。
他还跟傻逼似地念了一会儿紧箍咒想要分清真假元午。
而且念得还特别像那么回事儿,老长一串,在梦里他都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好几回。
不过睡醒的时候已经忘了。
有点儿遗憾。
睁眼的时候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转头往元午那边看,发现元午没在床上之后他只用了一秒钟就冲到了客厅。
“很敏捷嘛。”元午站在厨房里。
“饿了?”林城步松了口气,“我来做吧,我这儿也没有你唯一的拿手菜。”
“什么。”元午问。
“方便面啊,”林城步拉开冰箱,“吃个三明治?还是出去吃?今天我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出去吃。”
“我做吧,”元午说,“你厨房里这些东西看着挺全。”
“你打算做什么?”林城步在桌子边坐下。
“三明治呗,”元午冲他笑了笑,“你指导着做吧。”
林城步没有说话,盯着元午的脸,寒意从后背一点点地渗了上来。
“行不行啊?”元午又问。
“行。”林城步点了点头。
元午把冰箱里的鸡蛋拿了出来,拿了个碗开始打蛋:“其实我打个蛋什么的还是挺熟练的。”
“嗯。”林城步应着。
元午刚才的那个笑容,让他觉得害怕。
那个笑容他之前也见过,但那时并不知道,这样充满阳光的笑容,是元申的。
“元午。”他试着叫了一声。
“嗯?”元午抬眼看着他。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弟弟。”他说。
“弟弟?”元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但很快又垂下了眼皮,继续打蛋没再说话。
“你弟弟叫元申,”林城步继续说,“以前你提过一次,肖妮儿来找你拿东西的时候,你说过那是元申的前女友。”
元午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你还记得吗?”林城步留意着他的反应,试着往下说,“记得肖妮吧?”
元午没说话,放下了手里的碗,撑着桌子盯着碗沉默着。
“元申在哪儿?”林城步咬咬嘴唇问了一句,这句他感觉自己问得有些冒险,“郭小帅说好久都没他消息了。”
“你想知道什么?”元午声音猛地冷了下去,抬头看过来时,眼神锋利得像一把刀。
林城步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疼。
他有点儿后悔,应该等元午做完三明治再问的,起码能吃一次元午给他做的早餐……
但是情节已经发展到这儿了,也不可能倒带,而且事实证明如果继续磨磨蹭蹭地缓和前进,会留给元午太多“自我调节”的机会,走一步退半步的。
“我想知道,”林城步从兜里拿出了那张照片,放到了元午面前,指着元申,“元申在哪儿。”
元午低头看了看照片。
目光落在他指尖前方时,呼吸猛地变得急促起来,分辨不出来是害怕,还是焦虑,或者是悲伤。
也许都有。
在林城步还没想好接下去说什么的时候,元午一把抓过了照片,狠狠地几下撕成了碎片。
林城步没有去抢照片,照片完整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午看到了。
看到了两个人。
照片碎片被元午拿到厕所扔进了马桶,又连续冲了两次水。
林城步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元午出来,虽然觉得用马桶里的水自杀的可行性太低,他还是起身进了厕所。
元午靠坐在墙边,像他第一次在船上看到的那样,抱着头,压抑地痛哭着。
被强行压在嗓子眼儿里的那种痛苦地嘶吼一样的哭泣声,让林城步的心抽着疼了一下,疼痛从胸口漫延到胳膊上,一阵阵发麻。
他不知道元午在哭什么。
上一次也不知道。
但这种悲伤却能传递出来,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得到。
无论是什么原因,元午非常痛苦。
林城步没有说话,在他对面也靠着墙坐下了,面对面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煎熬,他坐在元午对面,看着他像是挣扎一样的哭着,清楚地感受到从元午身体里发散出来的痛苦。
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从安慰,也没有话可以说。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林城步没有看表,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开始酸痛,头也涨得厉害,只知道元午已经有挺长时间没有发出过声音。
只是抱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
林城步以为他睡着了,但又还能看到他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会轻轻地摩擦。
“他死了。”元午突然开口。
这句话说得太突然,在小小的空间里带着些许共鸣声,让林城步像受了惊吓似的在地上弹了一下,坐直了身体。
元午还是之前的姿势没有动,就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谁死了?”林城步轻声问。
“元申。”元午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元申两个字却说得很清楚。
元申死了。
林城步看着元午,感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元午沉默着,他也只能跟着沉默。
元午从沉默到说话再到沉默,始终就那样抱着头,像是想要把自己跟身边的东西隔开来。
林城步想过去碰碰他,捏捏胳膊,搂搂肩,但没敢动。
元午的身体语言清晰明了地拒绝任何接触。
就像之前很长的时间里,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到他,林城步抓了他胳膊一下就被随手抽了。
只能这样,沉默地陪着。
一直到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慢慢变成了明媚的正午的阳光,元午都没有再说话,他甚至不确定元午是不是知道他还在这里。
阳光又慢慢地斜了过去,从小窗户洒进来的一小方光亮在墙上一点点往上爬着,最后消失。
林城步觉得自己大概大限已到。
全身的酸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他活动过几次腿,但屁股不太能活动得到,现在屁股已经不属于他了。
再找回屁股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屁股坏死了他能不能找元午索赔。
那元午的屁股呢。
有没有坏死……要不要强行过去检查一下……
“你知道吗。”入定了一般的元午突然开了口。
林城步依旧被吓了一跳,但是因为屁股的原因,他没能原地蹦一下,只能猛地抬了抬头。
元午也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低头时间太长,他抬起头时似乎因为发晕而往后靠了靠。